四周十分昏暗,空气里充斥着烛火和蔓朱莎华的花香糅合而成甜腻馥郁的香气,就在地下湿冷沉滞的空间里郁积起来,就像是分辨不出形体,却浓艳的在黑暗里展示着完美外表无法掩饰的惨淡灵魂。
苍魇艰难的举起手,指缝里微微透出稀薄的天光。
海潮般汹涌而来的记忆似乎暂时平息下来了。
活着,他还活着。
从那场梦里醒过来,苍魇只觉得浑身无力冰冷彻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兵解离魂般的怆痛。这一梦,就好像经历了一整个轮回。
夏苍穹死了,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来临的滋味。
如果夏苍穹早已经不复存在,那么现在的他,又会是谁呢?
他缓缓的爬起来朝前走了几步,马上就触摸到了地宫墙壁上雕工细腻的鬼面花纹。
他记得这个地方,南北是六十四步,东西是四十九步,正是第一次和倪戬相遇的那个地宫。
上次他是从东北转到东南,这一次他摸着墙壁倒着又走了一遍,摸到西北角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空,他朝前一冲,整个人都落进了另一个石室里,一头撞在一个很重的方形物件上。
嘭,那个物件虽然沉重,却并不稳固,被他冲撞的力道一带,立刻栽倒下来摔得四分五裂,又有一个物件从那破碎的东西里直滚到他脚下。
苍魇一愣,连忙俯身朝那东西摸去。
他的手刚刚摸到那个东西,立刻就像触电似的缩了回来,“僵尸?”
那东西具备人的形体,但是浑身冰冷僵直,没有呼吸脉搏,确实很像僵尸,只是他的肌肉还保留着活人一般的弹性,身上更没有半点躯体*的气息。
“火急奔驰,电火烜赫,五方之炁,聚而为一!”苍魇念动口诀,手中陡然升腾起一道火柱。
火柱才亮起苍魇就愣了,石室里整整齐齐的列着两排水晶棺,前面一排都是三十岁上下面目清秀的青年男子,后面那一排全是十七八岁到二十三四岁的女子,虽然年岁参差不齐,却一概都是妖娆妩媚的绝色美人。
苍魇举着火柱绕着水晶棺前行,那一张张的面庞都如此鲜活灵动,却都像琥珀一样静静的沉睡在已经被永久封冻的岁月里。
“怎么会!怎么可能!”刚刚转过拐角,苍魇忽然一颤,手也跟着颤抖起来。
面前那四个并排放在一起的水晶棺里,第一个是曾经在白鹤岭镇上客栈唱曲的那个放生偶小姑娘,第二个是深藏在属于夏苍穹记忆里的那个姽婳,第三个水晶棺空着,第四个却是现在的姽婳,那个长相和他自己十分相似的姽婳。
“你以为凡人不死不灭这种神话真的存在吗?”晃动的火光营造出了一片虚迷的黯影,黑白骨就静静的坐在其中,好像要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何医师?不……你是黑白骨。”在意识到他已经不再是何医师的瞬间,苍魇心头立刻蔓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黑白骨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继续没有感情的陈述着:“不用怕我,你现在的样子比我可怕多了。”
“此话有理。”苍魇苦笑一声,“可你到底是谁?”
“我是黑白骨。”黑白骨那两张死人般铁青色的脸在黑暗的边缘若隐若现,“墙边水晶棺里那些男人,也都是黑白骨。”
苍魇倒吸一口凉气:“每个人都是?”
“对。我是黑白骨,也是一个放生偶。”黑白骨无声的点着头,“什么是黑白骨?黑白骨不是一个灵魂,更不是一个躯壳,他只是一段记忆,一段无限延续的记忆。”
果然,这间石室里那些男人全都是黑白骨,那些女人全都是姽婳。
苍魇总算明白鬼王宗的放生偶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既然他们只是人形化身,早晚都会受伤或死亡。
放生偶没有自己的性格和意志,所以就成为了最适合盛放那些记忆的容器。
就像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木偶,如果它拥有了黑白骨所有的记忆,得到了完全一样的性格,完全一样的意志,你又能说他不是黑白骨吗?
所以,只要有那段记忆,黑白骨和姽婳就能永远用这种形式维持自己不死不灭的存在。
“那么何苏叶又是什么?还有……夏云染。”提到夏云染的名字,苍魇的声音也跟着微微发颤,“他们是什么?”
“何苏叶是有自己意志的容器,他既是何苏叶,又是黑白骨。他甚至在黑白骨的记忆里掺杂进了属于自己的感情,让黑白骨变得更有人情味。”黑白骨继续说道,“夏云染和何苏叶又有不同,她不是放生偶,但她却没有过去。”
没有过去。
她的亲人全都背弃了她,把她关在一个小屋里等着成为怪物的饵食。
谁会想要这样的过去。
“那现在呢?他们……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活着,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方式。”黑白骨平静的回答道,“活着,直到像那个被你吸去了功力的姽婳那样死去,或者像何苏叶那样的殒灭。”
“何苏叶不是殒灭,而是解脱吧。”苍魇道。
黑白骨没有一丝活气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回答:“对。他的灵魂已经脱离了鬼王的控制。”
苍魇忽然笑了出来。
倪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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