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一日,那玄明道人并不再提及《道德经》,却只对迎春讲些修行上的种种,又说他那蓬莱派如何强盛,掌教荣华真君乃是天仙大能,他原本是真君的首座弟子,坐下亦有三五得道的弟子徒孙等辈无数云云。可怜迎春自小儿连那些笔记小说也未尝看过,此时听他所言,虽多少依旧有些怀疑,却总也觉得分外有趣,便不再去想那《道德经》,只盼着他能多说上些许。
且说迎春正伏案听着玄明道人讲述,冷不防见门外一个人影,仿佛就是平儿,她便忙请他收了结界,起身相迎,又叫绣橘去倒茶来。
“我原是顺路,就来看看姑娘,”那平儿笑道,“且顾不上吃姑娘的茶呢,我只问姑娘一事,那王住儿媳妇,可将姑娘的累金凤赎回来了?”
迎春摇头而笑,“自那日她随你而去,我并不曾见她。”
“我那日就命她早早赎回来交还给姑娘,”平儿便有些恼火,“这等奴才,真该好好管教。”
“她本不是我这里的奴才,”迎春便道,“横竖该是你们奶奶管教,若她能还来累金凤,我除了谢你,总还也要登门谢你们奶奶。”
平儿便笑言不敢,又略坐一会儿,便走了。迎春自不会把此事放在心上,这一日到了晚上,她也便早早睡下,第二日清晨起来,却不见了司棋,只有绣橘过来服侍她洗漱,悄悄的把夜里凤姐带着众人抄检大观园一事告诉了她,又说查出了司棋,与她那姑表兄弟私相授受,如此种种,司棋亦已是认下了。
迎春却也大吃一惊,忙问道,“司棋现在何处?”
“琏二奶奶带去了,”绣橘亦是满面忧色,“今早上我们去打听,说昨夜琏二奶奶指了两个婆子监守着她。”
迎春本不是善决断的人,此时坐在床沿上,竟有些六神无主了。按说是司棋铸下了大错,受罚也是咎由自取,但她已跟了她这么些年,迎春也还从未想过,司棋会就这样突然离她而去,一时间,亦有几分不舍了。
待洗漱过了,迎春也不吃早饭,只喝了半盏牛乳,便独自坐在榻上发起呆来。那本《太上感应篇》就放在案头上,她却也不去翻。她心知此时若见了那玄明道长,他必要说起此事,她却无心与他分说,只在胡思乱想,于司棋的事情上,其实并无半点头绪。
那边绣橘看到迎春这般,却急得不行。她自支使小丫鬟去凤姐那边打探,一时间得了消息,却赶来回迎春,“琏二奶奶昨晚上回去便躺倒了,早上起来竟没能撑住,此时平儿正张罗着请太医呢。”
迎春却还有些神思不属,半晌方问道,“那司棋呢?”
绣橘便忙叫小丫鬟再去打听,回来说,司棋依旧被上夜的女人们押着。迎春此时却总算有了些计较,她且吩咐小丫鬟去给司棋送茶水点心去,又拿了几百钱,嘱咐她去塞给监守司棋的婆子。
“还是我去吧,”绣橘便忙不迭的去了。
迎春复又坐回那榻上,突然便见案头的那书略动了一下,她本以为是自家眼花,忽见那书又动了一下,迎春便赶忙拿起那书,翻开一看,那玄明道长好端端的立在书页里,负手而立。
迎春一见他,只觉得虽与前几日并无二致,偏偏就知他已知晓了司棋那事的始末,她却就没来由的恼火起来,便抢先道,“道长原是说,我若合上了书,你便对我这院中的事情不闻不问了。”
那玄明看了看她,便笑了,“贫道亦不曾想过,似姑娘家这般富贵的人家,竟有这等大晚上明火执仗的抄检,昨晚贫道却担心是出了什么大事,却不想耳闻了一场好戏。”
迎春闻言,语气不免也软了下来,“我一早上都束手无策,道长可有教我的?”
“此事并不难,”玄明微微颔首,“她既是姑娘院中的丫鬟,由姑娘处置,本就理所当然。”
迎春似懂非懂的,犹豫片刻,方又问道,“我当如何处置?”
“这却要问姑娘自己了,”玄明微笑道,“非是贫道一个外人能说的。姑娘只要依着本心,你欲这丫鬟得个什么样儿的归宿,便把这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再去与你家管家的那一位说。”
迎春谢过了他,复又细想,她如今既恨司棋弄出此等丑事,却又生怕她被监守着,受了什么委屈。据绣橘的说法,司棋与她那姑表兄弟,颇有几分的情意,便留了她依旧在缀锦楼使唤,恐怕过不上一年半载,便要行聘嫁之事,且未必禁得住他二人私下里来往,若再做出些什么,岂不愈发丢脸。
既然如此,现今的上策,便是让司棋名正言顺的回家,却不说是出了错儿被赶出园子的,若能说动凤姐儿,赏她个恩典放回家去自行聘嫁,既是成人之美,又得了个好名声,于司棋也总算有了归宿。
她想了这许久,那玄明道人,又重新打坐起来,迎春却还是举棋不定,只得硬着头皮唤他,“道长?”
玄明便开眼看她,笑道,“姑娘已是想出了办法吧?”
迎春便说她想要为司棋求恩典,就算是年纪大了放回家去,玄明便笑道,“姑娘是好意,但你家里管事的那一位,必然不依,她好容易抓住了这么个出错的丫鬟,必然要明正典刑。”
迎春本已有三分的喜悦,此时,却又发起愁来,“这却如何是好?”
“这却要姑娘再用心想一想了,”玄明答道,“若她驳你,你需有个应对的法子。”
迎春这一番却是绞尽了脑汁,总算是得出了个法子,说与玄明道人听,他却只是微笑点头,“姑娘尽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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