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的天空是深沉的灰色。
萦绕在鼻翼两侧的是独属于大海的咸腥气味,耳侧响起的亦是波涛拍击而来所形成的挤压声。
这里是海边。
小小的少年睁开眼,眼尾上翘的的眼睛有着很好看的形状。头脑间的昏沉令他有些作呕,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左手伸向后脑轻轻触碰,一股钻心的疼痛便自脑后部位遥遥传来,痛的少年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他眼里划过一丝茫然,双腿迈动间带动了身后所负之物叮咚的脆响声——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他身后竟背负着一把比他本人也小不了多少的金色重剑。
那把剑很大,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把剑都要巨大。
少年怔了怔,他的右手边挂着一柄剑鞘,那是一柄很华贵的剑鞘,却绝不是他身后重剑所应该具备的剑鞘。
且不论它们之间的大小悬殊,单是他身后那把重剑已经被收在一柄同样华贵的金色剑鞘里,便足以令少年得出些许结论了。
无论是不翼而飞的轻剑,还是威猛的重剑,他们无疑是成套存在的。
鬼使神差般,少年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衣襟,一块金色的牌子便被他捏在了手中。
令牌上绘制着一把剑。
他将令牌翻过来,伸手摩挲了一下那凹陷下去的两个大字,嘴角边不由漾开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藏剑。
这两个字彻底唤醒了他的思绪。少年把玩着手中的令牌,脸上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神态。
他想,他应该是遇到了他这一生最匪夷所思的事。
少年的手抚上自己被隐藏在金色服饰之下的苍白颈项,艰难的张开口,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果然。
他捏紧手中的令牌,却没有悲喜。即使是遇到了穿越这样玄奇的事情,他也依然没办法说话。
就连普通哑巴那样嗯嗯啊啊的断续声音,他都完全没办法发出。
那么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少年忽然蹲下身来抱住自己的腿,不仅仅是因为此刻难得流露出的脆弱,他更需要用这样的姿势来抵御自己身上传来的撕扯般的疼痛。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可能永远也不能发出声音的少年有着良好的听力,他努力的倾听着,却始终听不清对方叫的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穿越,知道自己的过往,却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伴随着越来越激烈的疼痛,他知道自己需要想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了。
好在这样的事他从来没少做,他便开始仔细梳理起了自己的思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后的伤,他每想起一些事情的时候总是难免会有些不适。
他仔细思索着前因后果,然后便想到了一个星期之前的下午。
他是父母一夜情的产物。
并没有小说里一贯苦大仇深的剧情,他的父母并不是什么誓死相爱却被无情的家庭所拆散的怨侣。他的爸爸远赴地球的另一半留学,然后就在那里遇到了他的妈妈,一个同样年轻,美丽的女性。
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个人很顺理成章的有了春风一度,然后便意外地有了他。
年轻的男孩女孩吓了一跳,虽然早已经和平分手,却都不打算放弃无辜的孩子。
于是他出生,跟了父亲,倒也很得家人的喜欢。
尤其他生来便不能说话,更是让一家人对他倍加怜惜,恨不得将他捧在手心里。
他的声带并没有任何损伤,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明明是能够发出声音来的,可是每当他开口,等待他的便只有无尽的闷涩的窒息。
现代医学将他的这种病症命名为针对性失语症。
顾名思义,就是在面对某一类人群时便无法开口的一种心理病症,只是他面对的那类人也未免范围太广了些。
事实上从他出生到现在的十五年间,他还从未成功的讲出过哪怕一个字。
有着这样那样奇怪病症的孩子往往是两个极端,若不是极度蠢笨,那便往往是非常聪慧的天才。
他心里有些苦涩,若是能够选择,他如何会需要这些天才之名?一个人越是有才情,便往往越高傲。
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对于旁人怜悯惋惜的神情,他每次见了便都如同芒刺在背。
家人终于是不忍他这般下去,但总也不能将他送去残疾院校,便只得将他藏在家里,生怕外面的风吹草动再一次伤害他的自尊心。
如此循环往复,他便越发烦躁,甚至隐隐会觉得自己已经变得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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