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目的。”
“……”沈乔暗暗地呼出一口气,心说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过草木皆兵。
她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沈家大小姐,而碌碌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姑娘,季远那样的人物,要什么没有,在她们身上他没有可图的东西。
是她太过敏感了。
很早之前,沈让就皱着眉教训过她,说她总把人往坏处想,把别人的一举一动都目的化,先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别人,再腾出一点自己能容忍的间隙让别人靠近,永远都守着底线,永远没有所谓的真诚待人。
当时沈乔笑嘻嘻地听了,没有过心,更不懂反省。她自小便是这般凉薄寡情,也许是天性,也许是后来养成,任谁自小在一个唯利是图、感情淡漠的家庭中长大,性格都不可能不受任何一点影响。
直到五年前乔滢和沈让相继出了意外,而那场意外也把沈乔的所有倨傲自矜给磨光了。
蓦地想起往事,头隐隐有些发疼,沈乔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然后说:“我先走了,你想看可以再看一会儿。”
“等等。”
沈乔转过头,“怎么了?”
季远缓缓道:“你为什么收养碌碌?”
沈乔一时失语。
可能是很奇怪吧?那年她自己也才二十一岁,竟然会去领一个五岁小女孩回家,自己都还不够成熟,怎么照顾得好一个孩子?
她沉默片刻:“你应该也知道我哥,沈让出车祸的事情吧。”
季远点头。
“其实那时候我也在车上。车子开到十字路口的时候,刹车失灵,跟另外一辆车撞上了。那辆车上的夫妻当场死亡,我哥送到医院,没有抢救回来,只有我幸运地活了下来。”
季远眼睛微微睁大,显出一分讶然。
沈乔苦笑道:“是的,那对夫妻就是碌碌的爸妈。收养碌碌是我哥在手术台上留下的最后的遗言。”
她语调虽然平缓,但却难以掩饰眼底的一丝哀恸。
季远脚下微微一动,似乎想朝她靠近一些,但最后还是站定了没动。
沈乔很快就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刚刚那一丝悲痛仿佛只是错觉,转眼间,她又变成平日里那个平静到几乎没有多余表情的模样。
“不要把这事告诉碌碌,”她沉声道:“我不是怕她恨我,我只是不想她那么小就要背上这样的恨意,日也想夜也想,一辈子都过不安稳。”
就像我一样。沈乔轻轻地在心里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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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清明。春寒还没尽去,空气里满是清透微凉的气息。天上飘下来一丝一点的雨丝,沾染在人的头发和眼睫间,化作一点水珠,模糊了一片眼前的视野。
这座公墓陵园建在郊区,平日里罕有人至,而在今天,却从大清早就有人陆陆续续前来扫墓。
来来往往的人表情或肃穆沉重,或哀恸悲戚,连带空气都滞闷起来。
沈乔和丁碌碌各拿着一束白百合,沿着狭窄的石板道,拐过数个弯,最后在建于陵园最深处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两座墓碑比邻而建,安于一隅,静谧安然。
时光对于已故的人总是那么仁慈,墓碑上的照片里,沈乔最熟悉的那两张面孔一如数年前那般,挂着一抹柔和到近乎慈悲的笑容。
墓碑上刻着他们的名字。
乔滢。沈让。
沈乔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蹲下|身,把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
“妈,哥,我来看你们了。”
没有了后话,她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澄清分明的眼里一片苍色。
丁碌碌乖巧地把碑前的落叶拣出来,小声说:“小婆婆,小舅舅,碌碌今年十岁啦,还认识了很好的小朋友。小妈也很好,我一直有在照顾她,所以你们放心吧。”
沈乔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两人站了起来,想去丁碌碌爸妈的合墓前,一转头,却正对上了远远地站在十米开外的沈正豪。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掺杂了花白发丝的头发梳理地一丝不苟,只是那遍布皱褶的脸上还是显出一分憔悴。他张了张嘴,最后小声叫了沈乔一声:“阿乔,你……也来了。”
沈乔牵着丁碌碌,目不斜视地朝他走了过去。
沈正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在沈乔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侧过身,然而他还没开口,沈乔却突然发难。她一把拽过沈正豪手中的那束马蹄莲,重重地掷到了地上,随后一只脚毫不留情地碾压了上去。娇嫩的花瓣纷纷脱落,枝桠颤颤巍巍的,而沈正豪的嘴唇也抖个不停,失声道:“沈乔!”
沈乔淡淡地看着他,仿佛做着如此偏激的动作的人不是她一般。
“沈正豪,你怎么有脸来这里,你想看望的是谁?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沈正豪眼中露出痛色,呼吸声加重。
沈乔抬离脚,然后把花束踢开,“滚吧。你没有资格离他们这么近,你回去,抱着你的老婆女儿过日子吧,乔滢是谁,沈让沈乔是谁,通通忘了吧。”
沈正豪倏地伸出手,攥紧了沈乔的手腕,急急道:“阿乔,爸爸知道错了,这几年,我一直都很想你,你回家吧,好不好?”
沈乔没有强行挣开,她微微偏过脑袋,“想我回去?也行。你,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那个家。”
沈正豪瞪圆了眼,似是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会出自沈乔之口。
“看来你记性不太好,我来给你回忆回忆。我十六岁那年,你投资失败,祖宅抵押,然后一蹶不振躲在家里借酒浇愁,后来是妈妈顶起了这个家,跑遍了所有能笼到的关系和人脉,靠着娘家才让沈氏重新站起来了。你们现在住的那房子,是我妈赎回来的,是属于我妈的,你们倒是住的很舒服啊?真是厉害啊,令人佩服。”
沈乔眯了眯眼:“这些年你捞到的钱足够再买几十幢别墅了吧,你们搬出去,重新买房子,祖宅给我,怎么样?”
沈正豪无言地瞪着她,瞠目欲裂。
沈乔不在意地摆摆手:“不肯就算了,不就是一个住处,在哪儿对我来说都一样。”
她牵着丁碌碌往前走了,沈正豪又在背后喊了她一声,话音戛然而止,终是没有说出其他的应诺。
沈乔略带讥诮地笑了笑,很快隐去。
两人在丁碌碌爸妈墓前祭拜后,缓步走出墓区。
快要出陵园时,丁碌碌突然扯了扯沈乔的手。沈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片背光的小山坡上,一道高大的人影伫立于一座公墓之前。
晴光从重重叠叠的云层间投射而下,沈乔迎着光,微微地眯起了眼才看清了那道肃穆沉重的身影。
是季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