剡冥急道:“兄长,这便是来求医的那位姐姐了。你们快住手!”楼至闻言,方知此人便是渡如何口中的神医,待要收手,怎奈气劲已是箭在弦上,此时招式正以俯冲之势击向那书生,那书生并不答言,只用衣袖裹了双手,在他腰间轻轻一托,便将他此招气劲化去,楼至身子一轻,已落入那人掌中,那书生举止温柔,将楼至接住扶稳,随即双手一撤,跃出了战团。
楼至整了整羃蓠对渡如何道:“这里待不得,我们走吧。”渡如何刚要来劝,只见那青年书生上前深施一礼道:“方才是晚生唐突,还请先生见谅。”楼至尚未答言,渡如何却惊道:“你怎知他是……”
剡冥一笑道:“我兄长歧黄之术上通于天,一眼便可断人生死的,怎么连这个也看不出?倒是我看错了,还请二位不要见怪才是。”
渡如何笑道:“这却无妨。”一面推了推楼至,楼至犹然负气,不肯上前厮见。倒是那书生大方,又上前施礼道:“先生容禀,只因这卷轴悬于内堂之处,本是我平日起居之所,先生背影又颇与内子相似,只因内子亡故多年,今日一见先生尊容,一时之间难以为情,还请先生恕晚生唐突之罪。”说罢竟一揖到地。楼至听闻他竟有这段公案,况且经历了丧妻别子之痛,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个中情由岂有不知,又见他举止温文,相比之下显得自己小气,倒不好意思起来,只是他性子高傲,不肯立刻俯就,只是拱拱手说到:“先生请起,不过误会一场,不必萦心。”
渡如何与剡冥也帮着打圆场,好歹请楼至再入内堂分宾主坐下,献茶已毕,渡如何道:“既然误会已经厘清,不如就请先生诊症如何?”那书生笑道:“两位既然远道而来,适才这位先生又与晚生动过真气,今日请脉是断断使不得的。目下两位前来,可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不如就请两位在舍下盘桓几日,等先生脉息平和晚生再来请脉,未为不可,却不知尊驾意下如何?”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滴水不漏,渡如何连连点头,楼至也暗自赞叹此人的学问见识,一时点头不语。
那书生见两人默许,便让剡冥安排两间客房,打发他两人安顿,楼至与渡如何看了客房,都是淡雅别致,虽然简朴,自有一股清华之气。一时间到了晚膳时分,书生遣人来请,楼至推说身子不快,并不去与众人一起用膳,不一会儿,只见剡冥提着一个精致食盒走了进来道:“家兄知道先生身子不爽,特地遣我送来晚膳。”楼至素喜剡冥纯良,连忙起身道:“这可不敢当。”只见剡冥打开食盒,取出一碗清粥,四样小菜,便退了出去。楼至细看时,这些食物虽不名贵,然则皆是自己平时心爱之物,不由纳闷道“此人怎知我的口味?”转念一想,那书生精通歧黄,想必交手之际已探知自己真气有缺,加之素日自己常用之物也是蕴果按照太医开的方子仔细斟酌着定夺,若有重合之处倒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一时吃毕晚饭,楼至惊觉自己竟将清粥小菜全部用完,不由展颜一笑。卧病多年,每每不思饮食,全靠蕴果每日陪自己用膳,百般奉迎,才能略进一二,不想来到此处却吃得如此香甜,楼至疑心是自己与师姐连日舟车劳顿之故,便不做他想。记得昔日蕴果教自己惜身养福之法,饭后必要在庭院略散一散,方才能得夜间安眠,只是客居在那书生家中,却不便外出,只好耐着性子在房中打坐。
一时间鼓打三更,楼至尚未安寝,想着此刻已经寂寂人定之时,若此时出去走走,却还不妨的,便披了外衣趿着鞋子向外走去。
楼至信步闲游,忽觉前方花香袭人,那香气似有若无,吸入肺腑之时竟有说不出的舒服受用,便一路追逐花香而来。原来中庭偏僻之处别有一处小园子,白日经过时满目凋零,是以楼至并未留意,却不知原来满园皆是昙花,那昙花只在夜间盛放,故而白日尽显凋敝之态。
楼至只顾看那昙花的媚态,却不防花丛中竟有一人念道:“百代红颜皆陌路,昙花一现始为君。孤竹既生哭城外,何必验取石榴裙?”楼至听那声音分明是日间与自己交手的书生,只听他声音哽咽,想必是在悼念亡妻。楼至暗道不好,想要抽身,却见那人身形憔悴,步履蹒跚,大减日间风采,不由心中一动,回神之时自己早已满面泪痕,那人缓缓回过头来,看向楼至,一时之间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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