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做好了迎接长房嫡子的准备。
天不从人愿,这一胎偏生是个女娃儿,大太太心中不忿,冲动之下买通那稳婆撒下弥天大谎,就此把个女儿当作个哥儿养大了。哪怕之后的日子时常后悔,却也寻不着门路买那后悔药吃。
大太太生下“儿子”,有了底气,果然从权氏手中接过了掌家权,大老爷也十分疼爱湘哥儿。因这孩子打小便聪慧乖巧,粉团花色的,着实的讨人喜欢。
却说学堂里,年迈的夫子一手摸着胡子,一手执着书,摇头晃脑地念着令人昏昏欲睡的文章。事实上,下头一半的学生确实都是睡着了,老夫子沉迷于自己的讲解之中,全然没注意到下头鸡飞狗跳的课室。
这学堂是朝廷办的,在这里头念书的都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子弟,不免没什么好风气,哪个是想真心做学问的。
唯独那坐在第一排托着腮的小公子,他随着老夫子的话时而也摇头晃脑的,一张比女人还白皙几分的面庞,时常遭到学里的同窗戏弄顽笑。
“宁书呆,你瞧外头。”一只毛笔穿过两人间的过道飞过来,书湘皱眉看过去,毛笔就正好甩在她脸上,留下一滩乌黑的墨渍。
“赫兄这是做什么!”书湘摸了一手的墨汁,气愤地看着肇事者,两道眉毛立时纠结着立起来。这赫梓言三天两头找她的不自在,真不知这样的人分明不学习,却为什么还要留在学里祸害旁人。
赫梓言定神闲地支着手臂撑着脑袋,侧头看着宁书湘。
他对气得脸蛋通红的书呆子气挑了挑眉,这宁书湘生气的模样意料之中的叫他十分受用。
赫梓言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不对劲,因学里子弟们也有龙阳之好的,有一段日子他竟渐次怀疑起自己来,否则怎会对着那宁书呆的面庞看到出神的,自己岂不是染上了断袖的癖好?
然而之于旁的男子,便是再生的好模样儿他也没有异状,唯独是他——宁书湘这书呆子越是让他有想要亲近的念头,他就越是要欺负捉弄他。
“叫你瞧外头你瞧便是。”赫梓言伸出手臂指指窗外,藏蓝色的袖袍轻巧地掠出一道弧线,书湘打眼望过去,却见到是自己的书童茗渠。
茗渠挤眉弄眼的功夫,好容易看到自家二爷的目光溜过来了,忙比着口型叫书湘出去。大太太突然叫了人来接二爷回去用饭,才她也扫听了一番,原是府里付姨娘今儿就要生了。
茗渠是大太太和书湘都信得过的人,她亦是打小便女扮男装,专在书房里伺候着二爷念书。她心里同样担心付姨娘要是生下的是个哥儿,只怕未来“二爷”在婆家,还要靠这个姨娘养的兄弟帮衬呢。
书湘放下书,她抬头看了看激情洋溢的老夫子。
身前长条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累叠起的书簿,另有一套精致的饮茶瓷器外加糕点一盘,书湘招手叫茗渠进来收拾东西。
不期然的,一方雪白的帕子打在身上,若不是她接的及时怕是要落在地上的。
“稀奇了,书呆子竟也有提早离开的时候。”帕子的主人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他打了个哈气,眼睛里浮起些水雾。
书湘脸上的墨渍早便干了,她捏着帕子擦了好几下,揉的半边脸都红了也擦不掉脸上晕开干涩的黑墨,不由直接把那帕子掷到赫梓言脸上。
“茗渠,收好了没有?”女孩扬起的眉梢为她平添了几分英气,气恼地道:“这里有个惹人厌的人,简直一刻也不能呆下去的。”
茗渠小心地瞄了一眼笑意微微的,在二爷口中惹人厌的人,赶紧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书湘往角落里宁书汉看了一眼,她那堂哥正睡得香,隔得老远仿佛都能瞧见他的口水,不由摇了摇头。
宁书汉是二房留在京中的庶子,二太太自己没能生出个儿子,也不愿意带着这庶子在身边养着,便留在京中府里,眼不见心不烦。
宁书汉在堂弟书湘一走之后便睁开眼睛,他猫着腰绕着坐到了书湘的座位上,瞥见赫梓言正盯住堂弟离去的方向兀自出神。
宁书汉难得地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
“打量我瞧不出你的心思,劝你收收心罢。我这二弟是大伯母捧在手心里宝贝大的,大伯父对他极为看重,且我这弟弟可不懂你们那套,来日自有个家世清白的好姑娘来匹配,你万不要教坏带累了他。”
赫梓言收回视线,清俊的面容上有片刻惘惘的神态。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招手叫外头廊上候着的小厮进来收拾东西,临走前忽眯着眼道:“宁兄弟真爱说笑,你瞧我可是那好男风之人?”
“你若肯离书湘远点儿,我便信你。”宁书汉想也不想就道。
赫梓言脸上一僵,却仍旧维持着笑容,他拍了拍宁书汉的肩,“宁兄弟这话差了,大家都是同窗,怎好刻意疏远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