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距离

肉里了。

    不要说，不要说，一定不要说！

    良久，教室里没有动静。

    班主任老师有些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请这个人自己站出来，不要让我亲自把你拉出来。”

    接着，苏恩听到了椅子移动的声音。

    然后便看见慕童缓缓地站了起来，脊背僵硬。

    “那个人是我。”

    ——那个人是我。

    说出这句话的他，有没有想过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那么，慕童，是你和唐菲菲一起去旅馆的？请问，你们去旅馆做什么？为什么要去旅馆？”班主任老师抬高了声音，似乎是想让班里的所有人都听清楚些。

    “老师，你说错了。”苏恩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声音倔犟，“老师，你说错了，慕童并没有和别班的唐菲菲在一起。”

    “哦，那到底怎么一回事？”班主任老师看着苏恩，声音格外严厉。

    “事情是这样的，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慕童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又是邻居，所以他约我到旅馆里帮我庆祝。”苏恩的声音很轻很淡，仿佛在说着一件十分真实的事情，她抬头直直地看着慕童的背影，又看了看班主任老师，“老师一定是误会了。”

    安静的办公室里。

    慕童和苏恩一起背对着窗户站着。

    班主任老师来来回回地在他们面前走着，手中还不停地挥着一把长长的尺，目光也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来回回地看。

    “我不相信你们说的话。特别是你，苏恩。”班主任老师指着苏恩说道：“苏恩，学生档案上面，你的生日明明还没有到为什么要欺骗我说慕童是为了帮你庆祝生日才约你到旅馆的？”

    “我之所以没有在课堂上拆穿你们，那是因为你们平常的表现都很不错。慕童，你是学校不可多得的好学生，你现在才高三，就已经有好几家名校开始留意你了。”

    “老师……”苏恩抬头，眼睛里已经开始泛起了泪光。

    “在我的班级里，从来没有学生敢做出去旅馆这样的事情，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班主任说完，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椅子上。

    “学校里明令禁止早恋，所以，这次我就先警告你们，如果再有下一次一定记过处分。另外，作为惩罚，你们两个今天下午就留在我的办公室里好好写检讨，不写完不准回家！”

    班主任老师扔下这句话之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里，清冷的空气静静地流动着。苏恩转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童，轻轻地问：“你为什么要站起来呢？那本来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就算是有人跟老师告状，你也不需要承认，说那只是传言而已就可以了。”

    慕童默不作声，脚步稍稍地后退了几步才抬起头来对她说：“我说过，你管得太多了。”

    “以前怎么不说我管得太多了呢？现在怎么又要说起这些事情呢？”薄薄的水汽已经蒙上了苏恩的眼睛，她的脸通红通红的，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其他事情。

    “还需要我再讲一遍吗？苏恩，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你也不要太过分了！就算你为了我撒了谎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就是和唐菲菲一起去了旅馆，这时一成不变的事实。”慕童冷冷地回答她。

    “喂！”苏恩有些怒了，她走上前拉住慕童的手，紧紧地握住，“你怎么能说不用我管呢？我……”

    眨眼之间，苏恩的话还未说完，手立刻就被慕童用力地甩开了，然后只听到“砰”的一声响。

    “啊——”苏恩惊呼一声，眼睛睁得不能再大了，“童，你……”

    因为甩得太用力了，慕童的手不小心擦到了办公室的桌角，木质的桌角边已经磨掉了漆，几根尖尖的木刺肆意地刺进了慕童手上的皮肤。他的手背上立刻就被划出了几条狰狞的血痕，血珠顺着血痕溢了出来。

    慕童痛得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脸色变得苍白。

    “你怎么样了？疼不疼？”正准备上前去看，只见慕童又再次后退了几步，“不需要你来管。”

    “你！”

    苏恩又气氛又心疼：“童，你到底怎么了？”

    “与你无关。”

    【6】

    是世界太小，还是我太幼稚？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呢？

    ——不需要你来管。

    这样的冷漠与无情，将我毫不留情地阻挡在外，再也进不去。

    是你的不对，还是我的错误？

    ——与你无关。

    慕童，我们到底怎么了？

    【7】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刚从药店里出来的苏恩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颀长的身体如同一颗大树一般，那么结实与挺拔，但在这样柔柔的月光之下，看起来却又那么孤单与寂寞。

    握紧了从药店里买的药膏，苏恩一路小跑地追上了他，轻轻地拉住他的衣袖：“童。”

    慕童站住。

    “给。”拉过他的手，苏恩将药膏放在了他的手心，微微笑道，“晚上一定要擦哦，不然会有疤痕的，会很不好看。”

    慕童的手僵住，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她那双比星星还要漂亮耀眼的眼眸，心猛地一抽。他深吸了一口气，毫无表情地说道：“苏恩，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应该是喜欢的吧？

    不然不会这样勇敢地帮他。

    不然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关心着他。

    可是——

    这样的喜欢太沉重了。

    他背不起，也要不起。

    他也给不了她全部的爱。

    “对，我是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很喜欢你。”苏恩鼓起勇气大声地答道，一张白希漂亮的脸立刻就红了。

    轻轻地把药膏握在手心里，慕童朝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微微皱眉：“苏恩，你在我心中，既像姐姐，又像妹妹。我喜欢被你照顾，喜欢宠着你，但这都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与爱情无关。”

    “童……”

    “苏恩，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我想你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慕童昂起头，望着满天的星星，又道，“我以后会离开这里的，所以，苏恩，不要再喜欢我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不，不是的。”苏恩跑上前，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他的手，一脸的伤心与难过，“你要去哪里呢？你要离开我去哪里呢》我们一直都在一起，8年来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苏恩试图用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来说服他，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慕童伸出手揉了揉她黑亮的长发，又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声音也像夜风一样柔和温暖：“苏恩，苏恩，我们的感情，并不是爱情。所以，我不能接受。而且，苏恩，你的身边，正好有一个比我优秀、比我温柔的男生吗？”

    是幻觉。

    她听到的一切应该都是幻觉吧？

    明明曾经那么快乐，那么幸福，怎么到了他的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呢？

    居然还把她往别人身边推，他还是她认识的慕童吗？

    苏恩用力地摇摇头，声音有些哽咽了：“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要去哪里？”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深蓝色天空中形成了一个菱形的四颗星星：“我想去的地方在那里。”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苏恩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海豚星座，她有些激动了，微微用力地抓住他：“去看海豚吗？听海豚唱歌吗？”

    ——我的梦想和你的差不多。

    ——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亲耳听到海豚唱歌。

    慕童点头：“是啊，我要去听海豚唱歌。”

    “那我和你一起去。”

    慕童摇头：“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只想带着自己的恋人一起去。”慕童一脸歉意地说道，语气已经渐渐不像刚才那么温暖了。

    苏恩急了：“你要带唐菲菲一起去吗？不可以！童，我们小时候约定过的，我们要一起去听海豚唱歌的，我们拉过钩的。”

    “对不起，苏恩。”

    “你说什么……”苏恩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慕童也看着她，然后垂下了眼睑：“对不起，我不能履行这样的承诺了。而且，小时候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数的。”

    【8】

    ——我，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害怕我们以后不能在一起，害怕以后我再也看不到小童了。

    ——为什么呀？

    ——因为妈妈说，小童以后会有自己喜欢的人。那样的话，就不会再和我在一起玩了，我也就再也见不到小童了。

    ——苏恩，你，是不是喜欢我？

    ?——苏恩，你在我心中，既像姐姐，又像妹妹。我喜欢被你照顾，喜欢宠着你，但这都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与爱情无关。

    ——苏恩，我现在已经有喜欢的女生了，我想你也已经知道她是谁了。

    ?——我以后会离开这里的，所以，苏恩，不要再喜欢我了，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苏恩，我们的感情，并不是爱情。所以，我不能接受。

    ——而且，苏恩，你的身边，正好有一个比我优秀、比我温柔的男生吗？

    竟一语成谶。

    原来，他真的会有自己喜欢的人，真的不能再和他单纯地在一起了。

    ——为什么打我？

    ——因为你笨。

    ——我哪里笨了？

    ——你妈妈说的不一定就正确啊！你想啊，如果我以后没有喜欢的人呢？

    ——为了我们以后能一直在一起，苏恩你长大后就当我的女朋友好了，这样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真的吗？

    ——当然！

    这些他都不记得了吗？

    ——我想去的地方在那里。

    ——因为，我只想带着自己的恋人一起去。

    ——对不起，苏恩。

    ——对不起，我不能履行这样的承诺了。而且，小时候的事情，根本就不算数的。

    原来已时过境迁，已经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童，我喜欢你。

    被你这样伤害着，还是喜欢着你。

    我总是相信，你会看见的，会喜欢上我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

    童，你会回来吗？

    我在这里等你。

    依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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