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语将妹妹护在身后,跪下请罪:“家妹无状,请皇上责罚。”护姐心切的林茂之也冲出来解释:“二姐不是有意的,请皇上恕罪。”
尹绍瑞这才注意到最小的林茂之,见他虎头虎脑,心下有一种奇异感觉划过,如同林将军又在与他商议军事一样。再看向那跪着的姐妹,大的笔直跪着,大有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小的害怕地躲在姐姐后头,不时用眼睛偷偷瞄一眼他。直视天子,这胆子也是够大的了,可自己又不合时宜地躲在姐姐身后,像极了受伤的小兔子。
尹绍瑞微微叹息:“朕恕你无罪,都起来吧。”
他只是想来表达一下缅怀之意,为何现在的状况有些脱离他的控制?尹绍瑞第一次觉得无措,想起此番目的,这才正了神色:“林将军忠君爱国,为国捐躯,朕深感遗憾。”
纵然外表再过坚强,始终也瞒不住自己的心,那抽痛的感觉此消彼长。林芳语深吸口气,道:“皇上严重了,父亲在时常教育我们,为人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忧,父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皇上对他如此挂念,定可以含笑九泉了。”
尹绍瑞听罢,心莫名被扯了一下,这场仗虽然胜了,但万圣也是死伤过半。自从坐上皇位起他便明白,一国之君必须要面对无数血雨腥风。但只要一想到他的江山要坐稳,一样是用生命来构筑,他还是会觉得窒息。特别是当他知道林将军走后,一家孤儿寡母,就觉得尤为愧疚。同样牺牲的庞将军也是三代忠烈,但其子已长大成人,成家立室,今后也会是他的左膀右臂。可是林家呢?他痛失一员爱将,难道,林家的英勇也要就此戛然而止了吗?
尹绍瑞又将希望寄托在只有他半高的林茂之身上,道:“朕听闻林将军教子严厉,如今一看,颇有乃父之风,若是好生磨练,日后定然也是一员猛将。百祭后就入翰林院学习吧!府中若有不便之事,也可一并告知于朕。”
这可是天大的恩惠了,翰林院是世家子弟或大功勋贵子女入学的地方。进入那里学习的男子,日后大部分都有一番作为,即使没有被朝廷重用,也会因为入过翰林院而结识一些才俊,对前途是大有裨益。
然而林芳语却带着弟弟妹妹连叩三个响头,道:“臣女惶恐,只是弟弟尚且年幼,恐怕会辜负皇上的期望。母亲病重,臣女只想孝顺好母亲,照顾好弟妹,不敢有其他奢求。”
尹绍瑞身旁的两个人同时动了动,一个抬了眼认真看着跪地的林芳语姐妹,另一个黑衣的,目光一闪,很快装作若无其事地站着。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赤裸裸的拒绝,还一连拒绝了皇上的两个好意,被拒绝的对象是当今天子,这就奇怪了。
尹绍瑞自己也觉得惊诧不已,看来这朵白莲花不单圣洁,还孤傲。他想到性情耿直的林将军,大概也是那样的人才能培养出这种气质的女儿。想到这里,尹绍瑞心念一动,摘下腰间玉坠,道:“既然如此,那三年孝期之后,再入翰林院吧。此玉坠就先放在林家,他日若是有需求,林小姐可带她来找朕,朕自然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不容置疑的口气,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林芳语只得谢恩,抬头之时,右侧的黑衣少年正好回头望了她一眼,林芳语只觉得那眼神太过复杂,深不可测。
直到此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林二老爷才敢动弹,当他知道侄女拒绝皇上的好意,差点吓个半死。后来皇上赐了玉坠,他又高兴起来,原来皇上是重义之人。林二老爷全然忘记了当初如何对待大哥一家,不由摆出长辈的态势教训林芳语:“我说大侄女,皇上是九五之尊,那说出口的那就是圣旨,你怎么这么轻易就拒绝了,你……”
林芳语不客气地打断道:“皇上金口玉言不假,可二叔也要知道为人臣子的本分。侄女愚钝,但也知道如何见好就收。天色也晚了,侄女还要为爹守灵,就不招待二叔了。”
她没有好脸色,林芳菲及林茂之更不会理会,姐弟三人跪在棺木前,对林二老爷视而不见。林二老爷几个“你”字道出口,不忿地走了。倒是林二夫人白氏留了下来,不理会众人冷淡的目光,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林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