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未央,第十七章 有孕(初遇归人)
三日后,姬扶苏思民心切无疑是中了伏兵之计,这一切在扶苏预料之中,却也不曾后悔。舒悫鹉琻
风都城外三十里的灞桥一日之间变成血流成河之地,漫天哀嚎遍野,横尸无数。
两个金色战甲的男子相视而望,只是一个战袍绯红,一个一身玄色。
残阳如血。
扶苏剑指向燕归人,沉声道:“朕来了,所以你必须履行诺言放了这一城的百姓!”
立于西面的少年把弄着手中的佩剑轻笑:“本宫的确说过只要风国有统治者能来定饶了风都一城百姓。”
他停顿片刻,抬起璀璨地目望着年轻的帝王继续说道:“但是你似乎没有那个能力。”
扶苏未曾恼怒,依旧冷静,他的确无法与燕军抗衡。
“威帝,你倾青、允二郡之兵力往援风都,你不怕南面晋国出兵你青允之地?”归人笑道,事实如此他在努力寻找让这个帝王惊慌失措的东西,也努力地拥言语刺激着他。
他依旧沉默,墨色深邃的目里无半点涟漪,深邃沉郁。
“殿下,如何才能不屠城,你驻兵三十万占着风都风军无法攻入,为何要难为一方百姓?”良久扶苏略有所动说道。
燕归人猛然转身:“那么二十年前风军侵占洛城之时为何要屠戮我燕人一城百姓?”他的眸光变得鲜红嗜血。
扶苏的瞳孔猛然睁大,冷静地答道:“那时我们都未出生,为何要让悲剧重演?难道只有这样互相屠戮才能答道所谓的化解?二十年后残存的风都遗血是不是又要攻入燕国的土地,再度进行一场可悲的屠戮?”
燕归人轻笑:“都说风国男子铁石心肠,杀人如麻,昔琉璃王年十五屠我洛城百姓百万,风王十八那年,将突厥三十万战俘悉数活埋,姬扶苏,你确定你是风都皇室的骨血?……”
他话音还未落一道凌厉的剑风朝他扫来,姬扶苏出手之快让燕军将士愕然。
剑风过及之处的战士都惊出一阵内伤,为首的燕归人长剑入地,却是一口鲜血就此喷出。
归人愕然望着扶苏,他不是一直都病着的吗?夜梦龙带来的消息不是说他一直是病着的吗?
现在看来传言无误,南风威帝体内残留的“夜落尘沙”之毒已解,取而代之的是他生父临终前注入他体内的无穷内力。
四分之一的晋国皇室血统,造就了这样一个拥有北地男子血性,和江南男子柔情的帝王,归人撑着身子站稳,清秀俊逸的脸庞上依旧带着笑容,他笑道:“本宫似乎是想到了要本宫放了这一城百姓的条件。”
“你说。”姬扶苏执剑而立,淡淡道。
周遭的气息压抑地让人心慌,受伤的风影,温汀还有楚知云远远地立于他的身后。
目睹着风国年轻的帝王与这位玩世不恭的燕国太子的交涉。
“本宫要你自毁筋脉,废了你一身武艺与内力!”归人说道,薄唇微扬。
“荒唐!”说这句话的是风影,他闪身挡在的年轻的帝王身前。楚知云和温汀二人一致颔首。
“你做梦!”风影继而说道,美目变得狰狞。
扶苏亦是凝眉,自断筋脉,今后就如同废人一般!
归人眉宇间恼怒之气顿生,“那本宫今日就斩了风国公孙世家一族人!”
公孙,当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扶苏心颤了颤。
公孙白鸠,三年了,朕与你分别也以三年之久……
扶苏似是要开口说些什么,燕归人却是凝眉沉思道:“威帝本宫给你一月时间考虑,一月之后若是你不自断筋脉本宫定下令屠戮风都,从公孙世家先开始!”
归人的目一扫玄衣帝王,见他依旧沉思不禁恼怒道:“姬扶苏,一月时间你青州人马足矣到风都了,本宫在给你机会。”
扶苏有些嘲讽的笑了笑,燕军有二十万兵力不正是在来风都的路上吗?燕归人此举就是要他姬扶苏在自断筋脉那日将他活捉,让他全军覆没永世不得超生。
“朕答应你。”
晚春的风拂过玄衣帝王及腰的墨发,金色的高冠上一簇绯红的羽瓴轻轻颤动,他淡淡的谈吐寒了无数忠良将士的心。帝王,你当真要抛弃你三年打下的疆土,与我们这一众为你打下半壁江山的一忠将士?“一个月之后,风都见。”他轻笑着离去,玄色的披风飞扬。金色的龙纹,玄色的披风,风扬起的线条,是无人能懂的寥落。
残军离去,来时十多万的浩瀚人马,几乎覆没。
归人身后的将军低促道:“殿下,何故让他安然离身?他今日已成阶下之囚了,为何不趁胜追击?”
“你懂什么?本宫自会让他生不如死,阶下之囚你以为他姬扶苏会在意?一个帝王能隐忍三年,在南方开辟一番新的天地,你以为他会在意曾经身为阶下之囚?”燕归人说道,薄唇扬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事情是乎是越来越好玩了。
筋脉俱断的帝王,你今生若是形同废人,被我囚禁于异国他乡,我真想看看你骄傲的姿态被人踩在脚底的样子,看看你还能否像如今这样拥有睥睨众生的勇气,姬扶苏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了。
莫伯抚额,殿下的玩性来了就是个十足的禽兽来着。
(染:喜欢找刺激的人,是会死在刺激手里的……/鄙视)
“一个月后姬扶苏他会不会带着他的所有人马来风都,到时候我们怎么办?”一个将军问道。
归人摇首,“本宫倒是希望他会带来他的全部人马,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过看样子他会单刀赴会。哈哈哈……”
“殿下。”前方走来一宫人跪在燕归人身前。
“何事?”归人凝眉。
“殿下,两位护国将军为殿下搜罗了风都世家小姐无数,要殿下去……”那宫人说道看着燕归人厌恶的神情却再也说不下去。
难道传言是真的?轩城王有断袖之癖,他最得意的弟子太子殿下也有那种癖好,不会吧?不要啊啊!
他扭头对身后的诸位将军说道:“诸位将军若是有喜欢的且随意,本宫先收兵回宫了!”将军们一听心下欢喜,打了胜仗不说,还有美人消遣,快哉!将士们欢快的离去,抛之脑后的是西天残阳如血。这边扶苏退回尤郡便下令死封城门,让楚知云、风影和温汀三人好好疗伤,也不再提上官砚往援风都之事。
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久久沉默,只有阿伊知晓此刻的扶苏,一定很想再见未央一面。
上苍是不公的,三年前羽落夺去了他的半壁江山,三年后风都的劫数,羽落在昏睡中渡过,却由他来承受风都的劫数。
只是,他是帝王,生来便有保护自己子民的权利,十八年来他一直以一个帝王的姿态来要求自己。
帝王,可以指挥着自己的子民虐夺不属于自己的土地,可以徭役百姓只为一场江南烟雨,或者倾覆天下为美人一笑。
可是,千年来,又有多少帝王愿意牺牲一个帝王的尊严换取一方百姓的生存。
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下巴上已有些许胡渣,此刻他忘记了他是一个十分爱干净的人。楚知云、风影与温汀的话语在耳畔回响,阿伊端来的膳食已在案前凉去,宫人准备的沐浴的水也已没有了热度。
他久坐榻上,沉郁的眼眸终是有泪滑落。是无人能懂的悲凉……
良久他颓然地倒在榻上,短暂的十八载在脑海里如镜头切换一般浮现。
和衣而卧,他想就此沉睡过去,再也不管此生肩负的责任与使命,做一个逃避者。
午夜梦回,万籁萧萧。
幽白灵动的身影在脑海里涌动,她穿过十里桃林坐在了三生石上,她望着他笑得悲凉。
一身白衣衬得她的小脸愈发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让他更加心疼。
她说:姬扶苏,我恨你,为什么封锁了你的城门不让我进去?你以为你封锁了你的城门,我就走不进你的世界了吗?你以为你将自己关在黑暗的屋子里我就进不去你的世界了吗?
扶苏自嘲:对,你进来了,在我的世界里魂牵梦萦。我忘不了你,我只能将自己封锁在这间屋子里,醉生梦死……
她的神情有一瞬的柔和,她失落道:为什么骗我?既然你至始至终都要肩负一个帝王的责任,为什么要占有我的身子?!
那一瞬,扶苏的双目猛然睁大,身与心一起坠落,仿佛无数的地狱之锁将他的四肢乃至躯体的每一部都牵制住,拉往无尽的深渊……
她说:既然你至始至终都要肩负一个帝王的责任,为什么要占有我的身子?!
他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他淡淡道:“夜未央,我后悔了。”没有一刻比这刻更后悔,他任性的占有了她的身子,却无法履行诺言陪她到最后!他该死!
不是不爱,是不能再爱,上苍要收回我有限的生命,这一次终是等不到那一池风荷的盛开。
我说过要陪你去子川看雪,那里有连温孤墨染都曾流连的雪景,崖边红梅,他说他曾素手摘过一朵绯红。
我说过要陪你去青州桃花寺里,看静静躺在十里桃林的三生石,我七岁那年在那里亲手种下了一株桃树,那是我年少时最美的希冀,我曾幻想能有一个女子向我的生母爱我生父一样爱我,我此生唯一嫉妒的父亲的就是我母亲对他至死不渝的爱恋。
我也说过以后要年年陪你看西池风荷,听你背诵你喜爱的诗词,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或者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我还说过带你看尤郡秋日的红枫,你说过一个落第的才子曾写下一首动人的诗,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你说历史没有记住那年披霞游街的状元郎,却将这首诗家喻户晓百代流传,这是一首关于红枫寥落的诗,却让你爱上了秋季。你说一个诗人只要有一首诗赋尽沧桑就足以流传千古,一个帝王只要有一件事做得深得民心便是得到了天下。可是,我得了天下却负了你……尤郡繁华的府邸,和衣而卧的帝王睡得并不安稳。
尤郡几十里开外的茅草房里,白衣的人儿将头深埋草垛之中,一脸的冰凉。
这一夜,他们做了同一个梦。多日后的清晨。未央叫来微濛说道:“绕过尤郡直接去风都需要多少天?”
微濛沉思片刻,他不知道此刻的夜未央再想些什么,他凝眉道:“走野道不被燕*队发现刚好半月。”
传言威帝要在半月之后去风都,不若就将风都屠城。
未央不知道那一日发生了什么,让燕太子做了让步,也不知道姬扶苏到底答应了燕太子何等条件。
但是,几日来她都做着同一个梦,他们的无数过往在脑海里翻滚,他与她作别。他说他后悔了……
思及此,是无限的心疼。未央心颤了颤,极力地挤出几个字来:“我们的余粮还可以撑多少天?”
微濛道:“还可以撑一月余。”
未央望了一眼阿三还有他的难民兄弟们,说道:“将粮草的三分之二留给他们,我们即刻去风都!”
微濛愣了片刻。未央却是督促道:“快点。”
阿三略有不解:“公子,你不是说要阿三跟着你的,怎么要抛弃阿三了?”
未央眉目一柔,无奈道:“风都很危险,你留下来照顾他们。”
她顿了顿,干笑了笑:“我若没死,必带你们去青州。我若死了,你们各行立业好好做人,不要再干这些了。”
阿三鼻头有些发酸:“公子让阿三跟着你吧。”
“不,阿三,你好好休养,你这一身伤才治了半个月,还得将养一段时日。别跟来了!”说着,未央抱拳转身上马。
刚上马便是一阵天昏地暗,未央一俯身便将胃里的一些酸水吐出,接着又是几声干呕。
“你怎么了?”微濛担忧地问道,手已将她扶住。
“不舒服。可能是太累了!”未央摇摇头说道,“微濛,我们快点上路,阿三,保重一个月后我若还没回来就赶紧离开这里!”
微濛将大部分的干粮都留给了他们又将钱财也留了很多给他们。然后转身上马,随夜未央逐尘而去。
未央一行比半月之期提前数日赶至灞桥,灞桥外十里,仅几户小农家,年强力壮的能跑的都跑了。只有此处一个老妇人守着一个全身瘫痪的老爹爹度日。
未央担心十余号人入内会将老妇人吓到,就将干粮分给其与的几名影卫,让他们去山野度日,那里有以前猎人们搭建的简陋茅舍。
然后她与微濛乔装扮成亲兄弟去打探消息。
清风阁影卫皆是训练有素之士,他们警惕性很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集体出动,但也不会暴露行踪。
微濛与未央打算替老妇人一家做活来换取在那里长驻。
微濛知道所谓的做活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这第一日他便给老妇人劈好了足以她用上一年的柴。老妇人给他递了一碗茶,后笑眯眯的进屋了。
未央望了一眼屋内躺着的老人,她瞥了一眼后下定结论:中风后遗症,生活全然不能自理。
微濛望着未央凝眉道:“还可以治。”
“啊?”夜未央不解地望着他,还来不及开口问些什么微濛已经朝榻前走去,手指搭上那老人干枯的手腕。
夜未央望着微濛的背影在心里却定了一件事,古代人真的是全才,每一个贵族男子都有三项以上的基本技能,医术,骑射,文赋等等。
这夜,下了一场雨,未央起夜,喉中干渴,想要饮水。
推开窗门就见一队人马往这边赶来。未央心疼一惊,此刻微濛已站在她的身后,目光透过窗棂盯着那走进的一行人。
未央轻声嘀咕道:“会是什么人?”
微濛不语。
院落里传来稀疏的步履着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急促地敲门声。
此刻就见老妇人惊恐地掌灯披着一件衣衫出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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