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开始了。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的双手。
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什么会想起很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在泥塘里打滚,赤着脚在坑洼不平的街道上奔跑,趁着店家不注意偷两个白馒头塞进嘴里,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便是一顿好打的少年。
是什么时候遇见主子的呢,他仔细的想了想,今天的他有些和平日出任务时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很多年都没有涌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种名为脆弱的东西。
那一日,他偷了一个葱油饼,蜷缩在角落里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长久以来,他都是这么吃东西的。
无论得到什么食物,哪怕是已经泛出腐烂气味的,从后巷中抬出的馊水,他都要在第一时间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否则很有可能在下一个眨眼间,好不容易到手的东西就会失去。
抢走它们的也许是它们原来的主人,也许是隐藏在繁华城市中阴暗角落里和他一样的少年,甚至也有可能是路边趴着的一只肮脏的大狗。
吃着吃着,他突然抬起头,狠狠的看着停在他面前的一辆极为华贵的马车,他吃的更加的迅速了。
这样的事情,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那些从生下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饥饿的贵公子们,时不时的就要来街头寻些刺激。
有的喜欢拉了他们,丢在空旷的地上,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奔跑、逃窜,而他们则拿着弓箭,在远处笑嘻嘻的比着箭法。
有的觉得他长的漂亮的,便领回家去,洗干净了身体,放在后院中,当做娈童,供大家玩乐。
无论是哪一种,他都不是很介意,不过是受点伤,有些疼,又死不了,还能吃几天饱饭,他很满足了。
如果能让他选的话,他宁愿选择第二种。
至少,不会像前者那样费力,而且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流血身亡。
车门慢慢的被打开了,一个小小的,和他差不多一般年岁的少年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他看着他的目光是羡慕和嫉妒的,倒是没有平日里见到富家子弟的怨恨。
少年踩着趴在地上的人凳,跳下来,看着他,没有羞辱,没有那些人眼中的可恨的*,只是那样平静的问道:“你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吗?”
“想,他当然想,傻子才不想。”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后来彻底改变他的少年,不屑的冷哼道。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那我要给你什么?”他瞅了瞅自己,觉得反正无非是一身贱命,还能比现在更糟么。
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来,看着那个还没有自己高的少年,轻声问道。
“我只要你的能力。”少年看着他,用着一种仿佛不属于人类的声音,缓缓的开头说道:“不要忘记,你和他们都是人,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少年指着街道上抱着怀中的美人,摇摇晃晃喝醉了的富家公子说道:“只要你愿意拼尽全力,总有一日,他们都会跪在你的脚下,任你驱使。”
“可是……”他不敢相信的看看他,又看看那些身着锦衣,身上挂满了各种昂贵的配饰,他知道每一件都价值千金。
“没有什么可是,惊云……”
他有些奇怪,惊云这两个字以后就是他的名字了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他很喜欢。
“我命由我不由天,倘若天不怜我,我便终有一日要来怜它。”少年抬着头,看着上面黑色的夜空,冷冷的说道。
“放火箭!”惊云适时的停止了脑中不合时宜的冒着的混乱思绪,他猛地放下自己的右手,沉稳的下着命令。
或许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吧,他才会想起那些早已遗忘的事情。
且就容他放肆的软弱一回吧。
燃着火焰的弩箭,带着猛烈的罡风,伴着呼啸的声音,射出让地上的樊城守军瞠目结舌的距离。
“轰”的一声点燃了樊城的烽火台,名剑山庄特有的蓝色烟火令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樊城。
惊云垂下头,有些愧疚的看着底下那些人满含着感激的眼睛,他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当不起他们的这一跪。
只有庄子里的人才知道,这个烟火令根本不是求援的信号,而是即将同归于尽的遗书。
方远百里,隶属于名剑山庄之下的所有产业,见此蓝色烟火令,就意味着他们的兄弟已死,无须救援。
他要守护他心中的神祗,让他远离危险,而这些视他为神的人,就由他的性命来祭奠吧。
满天的蓝色幽光,不仅惊动了樊城中正在兴高采烈,夺取着他人财富的院使们,也惊动了已经在短短半柱香的时间里,奔出了数十公里的影子。
影子略微停了停,看了眼从樊城发出的耀眼光芒,再未回头,反而是更加迅速的向着前方而去。
兄弟已死,不需流泪,只需完成他最后的嘱托,让他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