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明晚怔了怔,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你可不许告密啊,这是我私底下对上司的称呼。”黄秘书对她眨了眨眼睛,语气风趣。
“看来你跟随他,心里也有不少怨气。”明晚淡淡地说,讲话的功夫,两杯果汁已经送上桌来。
“下属对上司,总会有些情绪的,狮子不发威还好,一旦发威,整个裴氏都要抖三抖,我的日子,不是每天都好过的。”黄秘书喝了一口果汁,神情愉悦。但显然,她已经是公司的老人,能够顺利应付自己在工作上的负面情绪。
明晚没有继续追问,黄秘书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
“最近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每天都不给人好脸色看,每次踏进总裁室,我都会怀疑是不是走进了一个冰箱。”
他心情有这么不好吗?明晚咬了咬唇,芒果汁下肚,居然有点苦。
“上回陪他去精品店巡视,他站在一家婚纱店的门前,发呆看了橱窗里的模特大半天,我好心凑上去,问他是不是喜欢,我要不要进去让店员包起来。他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臭着脸走了,连公司的车都不坐。”黄秘书讲的口干舌燥,大口喝着果汁,一通宣泄。“你说说看,我养家糊口,多不容易?以前刚认识狮子的时候,他的脾气可没这么坏。虽然很难揣摩他的心思,至少有说有笑,偶尔还会觉得他挺迷人——”现在,幻想全都破灭。
明晚想象着黄秘书说的那个情景,的确能够了解裴煜泽的心情,他许是在海滩边见到了宋慧跟李渊在拍婚纱照的时候,也曾想起他们当初订婚的画面吧。
不管爱恨,他们都没办法任性地篡改记忆,那些东西太顽固,总是根深蒂固地存在在他们的脑海里。
当年,他们的结合,真的跳过了太多的步骤。
“听我抱怨这么多,你该觉得无聊了吧。”黄秘书看明晚若有所思,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狮子是丛林之王,我这辈子只能对他马首是瞻,所以,不如做些功课,早点适应狮子的脾气。”
明晚闻到此处,寥寥一笑,但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半分温度。
“也许我的员工,对我也有很多不满。”
黄秘书摆摆手,脸上没了笑。“明晚,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在狮子身边待这么多年吗?裴老先生是我的第一任上司,我敬佩他,服从他。他让我去他儿子身边,我一开始不太情愿,毕竟,择良木而栖,是我的原则,我以为狮子是个扶不上墙的的刘阿斗,观察了他一阵子,我才答应裴老先生的要求。”
明晚一语道破天机。“他的能力,不亚于裴老先生。你想说的,是这个吧?”
“虎父无犬子。”黄秘书放下玻璃杯,眼底只剩下一派往日的沉静果断。
“黄秘书,虽然这头狮子的脾气不好,可你会留在他身边的吧,只有他,才配得上你的工作能力。”明晚微微一笑,这一句话说出来,没有半点多余的情绪。
黄秘书轻蹙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她是女人,女人的直觉告诉自己,明晚对那头狮子,还有感情。
否则,她不会这么说。
“等孩子再大点,我会带她去动物园,认识认识狮子这种动物,并且教导她,一定要远离狮子,珍爱生命。”黄秘书似真似假地说。
明晚跟她相视一笑,心情松懈下来,两人喝完了饮料,便各自分开,回到家去。
在家里无事可做,见刘阿姨在整理半年来的旧报纸,打算卖掉废纸,她俯下身子,很有耐心地跟刘阿姨一起打包。
“哎呦,小姐,你去坐着,这点小事我来就行了。”刘阿姨看不过去。
“这点小事,也难不倒我。我什么都不做,也没什么好处。”明晚这么说,释怀一笑,动作利落。
“也对,我那时候呀,都到八个月,还在地里浇水种菜呢。现在的年轻人,平时不运动,到了生孩子那关,就没我们这一代顺利了。”刘阿姨随即一说。
明晚扁扁嘴,她可没有经历,能拿到刘阿姨面前来一较高下。
两人一起搬着报纸走到庭院,门外有个踩着三轮车的男人在等候,车上都是废纸,他戴着草帽,一看她们开了铁门,马上跳下车来,热心地称重。
几十斤废纸,不过卖了二十块钱,刘阿姨跟男人抱怨,明明这么重,怎么会只有这么多,是不是这个称不对。
明晚当然没心思讨价还价,突然觉得有人在看她,她环顾四周,不远处的草坪上站着一个男人,约莫一米六五的身高,胖乎乎的,穿着灰色格子衬衫,戴着一顶红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
但她却依然觉得,那个中年男人在看她,仿佛还在打量她。过了几秒钟,他才转过身,推着割草器,修建草坪。
明晚暗暗舒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个修剪草坪的工人,她现在真是情绪多变,敏感谨慎。
“小姐,好了。”刘阿姨拉着她走回铁门之内,“待会儿,我要去超市买两个西瓜。”
明晚没说什么,刘阿姨看起来挺高兴,刚才的一番讨价还价让她多得了两块钱,现在迫不及待要把卖废纸的钱花掉,买来水果犒劳她。
等刘阿姨走了,她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明天同事们就要从海南回来了,她的度假时间,也将结束,她打算利用最后一个晚上,享受惬意时光。
有人按动了门铃,音乐声在客厅响起,明晚按下通话键,问了声:“刘阿姨?”
没人回答她,只有沙沙声,像是机器出了故障。
难道是刘阿姨忘了带钥匙?!
明晚又重新问了句,依旧没有人回答,那片声音有些刺耳,她只能挂上话筒,走向庭院。
夜,已经快黑了。
铁门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也没有刘阿姨。
明晚只觉得有些古怪,转身回去,心中划过一抹狐疑。按了门铃却不说话的人……会是裴煜泽吗?!
也许他喝了酒,也许他有话要说,也许他……。种种揣测掠过明晚的心,这才让他有口难开,等在门外,却又想看到她一眼吗?
裴煜泽不是不曾守在门外过,她也撞过几次。
明晚想到这里,半路折了回去,按下按钮,铁门缓缓打开,她走出门外,门外却根本没人。
她留意到那个暗处,裴煜泽曾站在那里,明家院子里的常绿植物翻过院墙,蔓延出来,像是树荫一般,遮挡几分热意。
“裴煜泽?是你吗?”明晚轻声问,缓步走了过去。
藤蔓之下,果然站着一个人,他一声不吭,只是站在那儿,无动于衷。
等她彻底看清,才发觉这人根本不是裴煜泽,那人仿佛被钉在墙上,也不抬头,也不看她。
明晚不知为何,心头浮现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往后退了两步,很想回家。
身后,一人疾步走来,一把钳住她的身体,一手捂住她的口鼻,一股呛鼻气味灌入呼吸道中,她挣扎了几秒钟,很快用尽力气,瘫软下来。
明晚猛地醒来,多希望刚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但可惜不是。
她环顾四周,看不清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因为,这里很暗,没有开灯。
但她的手脚都被麻绳捆绑着,她咬牙想着挣脱,没办法挣开来,不过是白费力气。她的脸上被贴着一层东西,她直觉像是快递包裹上的那种封箱胶带,别说嘴没办法张开呼救,就是那一片肌肤,也活像是被封住,无法呼吸,紧绷难受。
明晚马上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修剪草坪的中年男人,感觉此事跟他有关,他们当然是头一次见面,应该没有过仇。
也许,是为了钱。
只有这个理由了吧。
看到家中只有她跟保姆,觉得对她下手,比较容易,铁门是唯一的障碍,更别提花园洋房里都装有摄像头,他们只能引她自己走出铁门。至于门外的摄像头……怕是早就被毁了吧,他们不会笨的留下绑架她的犯罪证据。
没错,这是绑架。
明晚哑然失笑,玉成花园多得是比明家富裕的人家,再说了,整个淮海市内的富人区,也不在这里啊,看来是一些胸无大志的小贼,并没有奢想太多吧。
他们能从明家得到多少?!
不过,只是这个方案可行罢了吧,轻而易举就绑到了人。接下来,要对明成均打去电话,勒索巨款了吧。
正在这么想,突然有人走了进来,夜色迷茫,让很久没有见光,处在暗处的她不禁眯起双目。
吊顶上亮起一盏灯,是那种老式的灯,她也许有十年没看过这种灯了,灯光不太亮,勉强可以看到周围的景象。这里,好像是一个闲置已久的仓库,非常老旧,通风扇转动着,但空气里还是有着一股潮湿和霉味。
她看清不远处有一个塑料圆桌,两把椅子,桌上摆放着二锅头和下酒菜,吃的狼藉,看来是他们吃饱了才动手的。
可怜她还未吃晚饭,肚子空空,体力全无,被绑到这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来。
她临时走出来,别说带包,甚至手机都没拿,就算想要效仿电影情节打电话报警,也无法完成。
她淡淡睇着走进来的那人,果然是先前在草坪上看她的那个男人,现在细看,他大概五十岁,拿下了红色鸭舌帽,露出光头,他的面相透出并不友善的神情,眉间的纹路很深,让他多了两分戾气。
这种人,若是在街上碰到,明晚光凭着第一感觉,就会敬而远之。
很快有一人推了门进来,这个人便是站在门口动也不动的那人,他大概一米七五的个子,四十来岁,长相没那么凶悍,或者说有点憨厚,但眼神却是死的,更显冷漠。这种人,很容易沦为为虎作伥的喽啰,明晚在心中这么揣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