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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末年,一批发配到西域的囚徒途经西南边陲,时值盛夏七月,烈日炎炎,又逢干旱,土地干裂,庄稼稀少,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是以官不似官,兵不似兵,老百姓苦不堪言,更莫说这一批囚徒,死的死,杀的杀,瘫的瘫,伤的伤,病的病。
周其玉便是那众多伤患中的一个,幸在他只是瘸了一只腿,外加暑热风寒,相比其他人,已算大好。是以他也担任了在队伍里照顾其他人的角色,押解的士兵见他有些用处,又老实又安分,便不太为难他。
此时队伍行到一阴凉处,稍作休整。兵头一声令下,百十来号囚徒瘫坐一地,顿呜呼哀哉,嚎成一团。几个大头兵执着长鞭在人群中一通乱打,几声凄厉的哀嚎后队伍倒也安分了许多。士兵们聚到大树底下,纷纷拿出腰间备好的水和干粮,各自食用起来。
烈日当空,囚徒们饥渴难当,晕过去一大堆。一些尚有体力的,跟守卫求了情,用木桶到远处的一汪静止的水潭里掬了一桶水提过来,分与众囚饮用。
“不识好歹!”
那时周其玉正在给一个昏死过去的人喂水,忽然一声暴喝在他耳边响起,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子的响声。
所有人的反应都一样,立刻趴下装死,周其玉也不例外,扔了喂水的瓦片当即扑下身子。本来他们人都是被折磨的去了半条命的,若在是挨上一鞭,岂不白白丢了性命。
不知又是谁惹到了那些兵。众人心中暗叹。
周其玉将头抬起半寸,望过去,见那些兵将一个人围在中间,又打又踢又骂,一通乱打之后那人昏死过去,周身都血肉模糊。
两个守卫将那人从阴凉下拖至太阳下,转过身来吩咐:“谁也不许救他!”
兵头又骂了一句:“给脸不要脸的贱人。”一口唾沫星子吐在那昏死的人身上,这才挥着手让几个士兵重新回到树荫底下。
周其玉有些不解那兵头骂的话,因为那分明是一个男人。
他正愣神间,身下忽然有些动静。急忙低头,陡然撞上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睛。这一下,周其玉又愣了半晌。
直到身下的人因为难受而推搡他时,他才惊醒过来,忙抬头望向树荫底下的那些守卫,见他们没往这边看,才轻轻的爬到一边。
“你,你没事吧?”他小声问到。
那人稍稍的坐起身来,抱怨道:“啧,本想装死存点儿体力,岂知真的差点被压死……”
他一张糊满了污泥的脸,说话的时候露出了森森白牙。
“对不住。”周其玉老实的道歉。
那人看着他,忽然一笑,“多谢你的半碗水。”
周其玉赧颜的红了红脸,也咧开嘴回以他笑容,又觉得这样有些奇怪,撑着地爬起来:“你没事就好,我把水给他们提去。”
弯腰去捡扔到一边的瓦片,已被人先捡起然后递到他手上。
“我姓元,先生呢?”
“不敢不敢,我姓周。”如此境地还被人称作先生,实在让周其玉汗颜。
那人点点头,自顾自的道:“周先生真是好人……”
不再理会那人喃喃自语,周其玉重新提起桶,在呻-吟的囚徒中行走。
尤其夏天午后的那一两个时辰,正是热的人心焦肉烂。一股股恶臭难闻的味道自囚徒中散发出去,周其玉早已习惯这些,他放下木桶,用破烂的袖子擦着额头的汗,一瘸一拐的坐到地上,然后用袖子扇着风。
远处大树底下的士兵在赌钱,他们看起来很高兴,捎带脚的对囚徒们也要宽松一些。原因是再往西走两百里,便是这些囚徒流放的终点站:西陲大漠。
守卫的哄笑声和蝉鸣混在一起,时不时的传来。
而近处静默,只闻风声。囚徒们瘫在地上,做暂时的休憩。
周其玉往太阳底下看了几眼,先前被扔出去的那个人依旧没什么动静。该不会死了吧?已经暴晒了一个时辰了,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死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么?”有人忽然碰了碰他的肩膀。
周其玉转过头去,是那个姓元的人。周其玉缩了缩肩膀,警惕的看向大树底下的守卫,然后转过眼睛,摇头。
“你唤我小元即可。”自称小元的人坐到了周其玉旁边,“那个人不是我们这里边的,是过旭门关时被他们抢来的戏子。”
周其玉有些了然的点点头,“可他们是官兵,不怕被……”
“这有什么?你以为咱们这一路走来死的人在少数么?西陲大漠是什么地方?即便是活着到达的人也成了活死人了。天高皇帝远……再说了,一个小小的戏子,玩死了直接扔在这荒野即可。”小元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
大树底下的守卫看他们交头接耳的已经站起来朝他们吆喝,作势拿着鞭子往过走来。小元见状往地上一躺滚出老远,周其玉也垂着头弓着背转到一边。
为防止犯人联合暴动,守卫一向禁止他们之间说话。天气炎热无比,那守卫见他们散开,走了两步也不再过来,挥了挥鞭子又掉头回去。
不经意间看到了那戏子的脸,的确有些惊艳。
周其玉抱着膀子发抖,不料那小元又滚了回来。周其玉不知他要做什么,战战兢兢的望了望那些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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