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地血。
“夏侯潋!”他上前一步。
我咳了咳,抬眼看他。“来不及了……祁玄英,骨灰盒安然无恙,你也于这深宫之间袒护过我无数次……阿芙的遗愿你早已完成了,我只希望你听听我的遗愿……换我求你保护他们,将他们送回草原……”
他急切地想说什么,引凤太后却忽然哧哧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夏侯潋……你的确该让人对你刮目相看了,只可惜,窝囊者始终便是窝囊,你当真有勇气下得了手吗?未曾杀过人的你,杀得了我吗?”
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我喘了几口,血液从嘴角不断溢出。“……即便是阿芙,也因你的刺激而动了杀意,又何况是我……”
“呵哼,既然如此,你便下手吧,本宫也算成为了你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所杀之人,当真荣幸至极~”
轻描淡写的口气令我有点激怒,手猛地要收紧。“那……我就成全你!”
“住手!夏侯潋!你不可以杀她!”祁玄英忽然喊出声,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迫切,一甩手间便将我的匕首打落。
感觉虎口一麻,匕首应声下落,祁玄英倾身上前,却在下一秒,引凤太后趁机反手一挣,将匕首抢先操握在手,旋身直往我胸口处送。
“唔!”
我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人……
将我严严实实地护怀里而硬是接下那一刺的人。
“你……为何……”
近在咫尺的,温热的呼吸和深邃的眼。
他隐忍着轻喘了一下,平静道:“因为你不能死。”
引凤太后似是不曾想到祁玄英竟会舍身相护,一时之间也震住,面目狰狞。“祁玄英!你竟然护她至此!你!”
话音未落,他护着我旋身,一手拖着我另一只手拔出背上的匕首,反手使力,用刀柄击中引凤太后胸口处,力道之大,竟让她弹开数米之后跌落在地,喷出一口血。
浑身顿时瘫软下去,他半跪在地上拖着我靠在他身上,定定地看着我。
我奄奄一息,眼见自己的血污沾染在他白洁无暇的衣上,有些刺目。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可是,我只有死,才能挽回一切啊……”
那句我不能死,并不是因为引凤太后刺杀我……而是因为,他明白,一旦我真的下手杀了引凤太后,就算他不处决我,我也一定不敢再活下去……
因为,那是一条人命。
如果我手上残害了一个人,我还能继续活在这种恐惧之中吗……
他握着我肩膀的手紧了紧,眸中似有几分隐忍。“刺杀皇帝,其罪当诛,你已经不需要杀她了……夏侯潋,你的手不能沾染血色……”
诺耶王妃谋害先皇之后的样子,他仍记得……因为知道丈夫已经死于沙场,自己已不愿苟且于世,万念俱灰之下于是才动了杀意。
可是……杀人并非一桩美事。
“诺耶王妃当年……因仇恨而万念俱灰,因杀人的恐惧而变成行尸走肉……夏侯潋,你不可以变成那样。”
眼泪竟然有些收不住了。
“我也害怕啊……”
口气透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力。眼泪落得悄无声息。
我便是如此窝囊,我下不了手,可是,为了所有人,为了偿还死去的人,也为了保护还活着的人,我必须死。
而我连拔剑自刎的勇气都没有。
倒不如,手刃罪恶之源,让我到了非死不可的境地。
“杀人……是多可怕的一件事……我的确害怕啊……”
祁玄英什么都没说,只是拥着我的手更紧了些。最后吐出一句,平淡而坚定:“你不需要死,也不能死……我一定会救你的。”
我含泪看着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内心却忽然有些释然。“……祁玄英,你见过草原吗……”
他说他每次都是寻思想象,想象那个草长鸣鹰之景。
闻言,他静静地看着我。
仿佛感觉到高高的草丛间,头顶是温和的暖阳,沾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风缓缓吹过。
我越过他直视上空,俨然失了神。喃喃自语。
“那里有无边无际的苍穹……和广阔无垠的草原,有母牛轻舔初生牛犊的温馨,也有骏马奔腾于青色大地的洒脱……”
声音越来越无力。
如果我死了,我只愿他能将骨灰盒和其余萨卡族人,以及疾云送回草原去……
那个草原,拥有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许多温暖的记忆。
“那个地方,会给你一切的美好……和温暖……”
有可玛浑厚温热的双手和阿芙犹如艳阳的笑靥。
万马奔腾,耗牛低喃,苍鹰鸣空。
最终,我闭上双眼,任由意识慢慢消散。
“祁玄英,另一个遗愿,若有机会,去边境萨卡的草原上看看那里的天空吧……”
……“夏侯潋?……潋?!快,传太医!召霍锦诗霍甘遂入宫!潋……别睡!你醒醒啊!潋!”
此生,半生迷惑,半生执着。
到头来发现,我所憧憬的,不过是那温暖的一片天。
不论是阿芙可玛,还是慧净师父和明心师兄,亦或是楼栖然楼碧月。
到头来,能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和温暖。
那么……这便没有遗憾了。
于这世间走过的短短数年,也没有怨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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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