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地问起。章绣妍想到一路上老太太的取笑,顿时脸又红了:“祖母一路上都在说我与沈公子的事,实在是……”
章绣锦不由得莞尔,莞尔过后却又板起了脸:“四妹妹,这件事也只能家里头说说罢了,外面可不要露出了一星半点儿风声。毕竟沈公子如今尚未正式上门提亲,若是说出去了……”章绣妍很认真地说自己知道,章绣锦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一路同行说了一阵走了一阵,在路口各自分开去了自己的院子。
章绣锦回来之后略略吃了点东西就到头歇了一阵,一歇就是半个下午,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蝉正鸣得热闹,听起来倒是让人觉得略有些慌。
房间里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窗口的风吹过来,带上了一阵热意。好在如今天倒不是大热的时候,这点热度,倒也受得住。
章绣锦从床上爬起来稍稍梳了梳头,忽地觉得房间内似乎不止一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容铉取了一把凳子靠墙坐着,在美人榻的另一边一直注视着自己。
她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容铉笑微微的:“爬窗户进来的。”停了一停,他说,“你家的丫鬟都不曾发现。”
章绣锦横了他一眼,用宫中暗卫训练出来的身手来欺负她家丫鬟,倒显得自己很有道理一样。容铉见了,也只是笑,坐在那里不动。
章绣锦刚转过脸去,就想起宫中的事,连忙又转回来一手拢着头发,一手拿着梳子问容铉:“和亲王府到底是怎么回事?和亲王的几个儿子可都不是那么容易心甘情愿束手就擒的。”
容铉答非所问:“今儿上午父皇已经下了旨意,贬和亲王为庶人,剥了容姓,改姓苟。”
章绣锦一怔,随后就将这件事丢到一边,再度追问起来。容铉叹了一声:“我这么大个人就在这里,你居然不问我那天晚上的安危,反而问起不相干的事,我觉得心里头不得劲,不想告诉你。”
这话立刻让章绣锦失笑:“你若是这样的人,又如何能做那么多年帝王。”容铉轻笑:“做帝王的时候有帝王的肚量,可是若是想做你的夫君,就只有你的夫君的肚量了。眼见我预定的未来娘子眼中只有旁的男人,不管是不是帝王,心里头都会不舒服的。”
章绣锦停了这话耳尖倒是微红,一时之间连反驳的话都没有说。容铉当即就笑了起来,轻声道:“你这一愣,倒是让我很是高兴。至少,说明你心里头是有我的。”
章绣锦顿时啐了他一口,回过脸去继续对着镜子梳头,不看他了。
容铉坐在一旁,看着对面铜镜中她模糊的脸和她背对着自己的身姿,心中觉得,能在这样的午后与自己心中喜欢的人默默对坐,居然也是极为惬意的事。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
安静下来之后,章绣锦才听到屋外丫鬟们细细的呼吸声,这样的午后,大家似乎都困倦了一样,沉默地睡去了。
章绣锦正梳着头发,容铉已经悄无声息到了她身后,按住她拿梳子的手:“我来替你挽发如何?”章绣锦一怔,透过铜镜看着他的脸。
模糊的铜镜看不清表情,却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温柔。
于是,章绣锦的心也软了下来。
“好。”她放低了声音这样说,声音很是清冽温柔。容铉无声地笑起来,拿起梳子轻轻地帮她将头发梳顺,又笨手笨脚试图帮她挽起一个发髻来,结果却一次两次不成功。
只是就算是一再不成功,章绣锦也不曾觉得,他扯着了自己的头发,让自己头皮发疼。她凝视铜镜中模糊不清的人影,心底忽然一片柔软。
“算了,”她说,嘴角已经情不自禁带上笑意,“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都这么久了还没梳好。”
容铉嘻嘻一笑,也不争执,痛快地放了手:“看起来我果然还是差了一点儿天赋。”停了一停,他皱眉:“明明看别人梳起来,觉得挺简单的,怎么自己上手就觉得这么难。”
他退回到之前坐着的地方,看着章绣锦三下两下就将头发挽好,唇边笑意一直都不曾消失。
章绣锦回过脸的时候,想到容铉方才退回去的样子,皱了皱眉:“你好似受伤了?”容铉不说话,只是凝视她的脸。章绣锦又问了一遍,脸上已经有些不太高兴。
容铉这才轻声道:“不过是一点小伤。若是重伤,我也不能爬窗户来见你了。”他说得轻描淡写,只是章绣锦觉得事情定然没有他说的那样简单。只是他说的时候实在是笑容满面,章绣锦也觉得自己不太好去追问。
停了一停,章绣锦轻声道:“若是受了伤,就不该到处乱跑,否则贻误了伤口愈合,可不好。”
容铉微笑:“绣锦是在关心我吗?”随后,他得到了章绣锦温柔的白眼一个,顿时就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他才放低了声音,轻声道:“领兵就已经让人心中不安了,若是与乱军冲突却一点儿伤都没受,只怕有人会更加不安。”
章绣锦听得明白,当下就明白,不由得一阵叹息。
两人沉默以对,片刻之后,章绣锦问:“你还没说和亲王府是怎么回事。”容铉微笑,也就顺势扯开了话题。
“是和亲王的庶长子。”这次容铉回答得毫不迟疑,“他在府中的水缸里下了毒,又单独去个个院子里的小厨房下了迷药。”
章绣锦听了也不见得有多惊讶。和亲王庶长子是这辈子和亲王府上很大的不同,事情出在他身上,章绣锦一点都不觉得太奇怪。
她只是不理解:“和亲王,苟……”容铉见她卡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现在的和亲王,笑着插嘴:“苟富贵,父皇给他取名苟富贵。”
章绣锦听了顿时嘴角抽搐,皇帝这是有多恶趣味,才给人取这样一个名字。苟富贵勿相忘,是想说和亲王为了富贵,忘了当初的兄弟情义吗?
将这样诡异的联想念头丢到一边,章绣锦问容铉:“苟富贵对这个长子也算是不错,据闻在府中也是与嫡子一视同仁,为何他……”
容铉叹道:“你想不到的。当日苟富贵对这位庶长子的生母也算是一时钟情,甚至顶着压力让她生下来自己的庶长子。可是他又是个多情的性子,对着嫡妻都能说出青楼妓子与她在他心中并无不同的话,这样的人,一旦忘记起来,也很容易。”
章绣锦觉得自己大概猜到是什么剧情了。果然,就听容铉继续道:“后来苟富贵将那女人忘在脑后之后,后院倾轧很快就要了那女人的命。当时苟富贵的庶长子在他书房外跪着求他去见生母最后一面,却抵不过当时心头好的一句撒娇,随意地就将人打发了。”
“所以,他就恨上了?”
容铉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他生母死得惨。虽说后院倾轧也算是常事,可苟富贵后院的倾轧,比宫里头还要狠厉几分。宫里头毕竟还有些规矩在,他后院中多的是不懂规矩的人,直接肉搏下手的都有。”
章绣锦听了不由得默默无语。
这样的后院,章绣锦完全可以想到厮杀的惨烈。想到那些因为苟富贵而声名远播的女子,在入了苟富贵的后院之后从此销声匿迹的时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完全能明白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觉得,当初章如芸能顺利假死脱身,当真是幸运到爆。
虽说不是同一个人的后院,可同在一个府邸,章绣锦实在不敢期望有太多的不同。
好一会儿之后,她叹道:“他倒是记得住,我记得这位庶长子的母亲,似乎在他四五岁的时候就死了?”
“四五岁已经可以记事了。”容铉毫不犹豫地说,“我也记得我母妃。”停顿了片刻,他压低声音道:“虽然现在我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章绣锦默默看他一眼,觉得自己倒是完全能理解他的忘记。时光荏苒这么多年,就算是再深刻的记忆,也都会渐渐地忘记的。
她走过去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却不知道应该对他说些什么。
容铉心中偷笑,顺势一拉将她拉入自己怀中,柔声道:“不过,不管怎样,都不会忘记你的。”
章绣锦立刻就羞怒地瞪了他一眼,试图挣开他的手,结果却牢牢地被他圈在了怀中。
“就让我抱一会儿,好吗?”他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呢喃,“就一会儿,回去之后,宫里头还有糟心事呢。”章绣锦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瞪着他。
结果这家伙同样厚脸皮地将章绣锦的瞪视当做了赞同,抱着她就不肯撒手了。
最后被章绣锦一胳膊肘打在身上,方才哎哟一声松了手,看着已经挣扎起身的章绣锦,表情哀怨异常。
章绣锦转过脸去,半点都不想搭理他:“快走吧,时辰也不早了,我的丫鬟要是还不醒,只怕就有人觉得奇怪了。”
容铉唉声叹气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依旧不看自己,只好一叹,飞快地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一下,一溜烟地翻出窗户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要去医院陪床,不确定明天能不能按时更新。要是不能,会放出更新时间的通知
总而言之,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