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凌琦躺在床上,看着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满头大汗地被婆子领了进来。
“人多打扰大夫诊脉,你们先下去,任嬷嬷和碧玉留在这里就好了。”温凌琦出声说道。
这位大奶奶都动了胎气,谁也不敢忤逆她怕再受了刺激,于是闻声就都听话地退出去了。
温凌琦向任婆子使了个眼色。
任婆子连忙掏出一个银锭子塞入老大夫手中,暗示地轻声道:“我家大奶奶刚刚受了刺激,一激动就动了胎气,她这是头胎,身子骨又娇弱得很,想来得在房里好好歇个几日,不能再生气受刺激了。”
老大夫给无数人看过病,宅门里的歪歪绕绕见得多了,诊了下脉发现温凌琦的脉象平和得很,半分动胎气的脉象都无,了然地点头道:“老夫知道怎么说。”
开了些无关痛痒的安胎药,然后老大夫就拧着一双眉出去对外面的人忧心忡忡地说了一番,总之就是大奶奶胎气动的厉害要卧床好好休养,不得再生气受刺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段时间营养不但要上去之外,还要让她保持好心情。
马氏这次是彻底老实了,一听说长媳这次胎气动得不小,脸惊得白白的,哪里还敢再骂她,忙嘱咐婆子去抓药,还命令厨房的人炖补品给温凌琦吃,好容易盼来的长孙,可不能因她一时冲动就没了。
冷家上下都听说温凌琦被马氏训得动了胎气的事,齐氏很快拿着一些补品过来看望了,开导了下长嫂,怕影响到她休息没敢多待就走了。
没多会儿吴氏也来了,她提着亲手做的鸡汤来的。
“大嫂,听说你动了胎气要补身子,我没别的力可出,就做了鸡汤过来,希望你不嫌弃。”吴氏将食盒递给碧玉,在房中椅子上坐下。
“辛苦你了,我怎么会嫌弃?”温凌琦虽说不喜欢吴氏,但毕竟是妯娌,人家好意来她不好闭门不见。
吴氏看了看温凌琦的气色,道:“鸡汤要趁热喝好喝,大嫂要不现在先尝两口?”
温凌琦闻言摇头,叹着气露出一副疲惫难受的模样:“还不饿,这个时候喝我会反胃,近来一直闻不得油腻的味道。”
“啊,这样啊,不过我做的鸡汤很清淡,就是怕孕妇会受不了油腻。”吴氏有些遗憾地道。
“先放着吧,过阵子再喝。”温凌琦带着歉意道。
吴氏没强求,坐了会儿也走了。
“小姐,这鸡汤还喝吗?”任婆子问。
“你们分着喝了吧。”温凌琦摆摆手道,如今胡姨娘也板着口气想抢冷家第一个孙子的位子呢,谁知道吴氏送来的鸡汤里有没有类似红花之类的东西。
任婆子年岁大了,比小丫环们谨慎,闻言也道:“正要劝小姐不要尝三爷房里送来的吃食呢,虽说目前三奶奶看着还算正直,但人心隔肚皮,这关键时刻还是要小心点为妙。”
温凌琦点点头:“我晓得的,唉,回个家各种烦心事,连吃个东西都要防着,还是在省城好,就我们几个人,全是我的人,不用担心谁会害我。”
任婆子知道她指的是先前被马氏训的事,闻言怜惜地摇摇头劝道:“大奶奶得习惯,谁家的媳妇儿不是熬出来的?您能跟着大爷在省城住着已经是很有福气了,在阳城能住多久?忍忍吧。”
“好在我有宝贝能帮我,在娘胎里就能帮娘亲少挨骂,真是个可人疼的好孩子。”温凌琦像抚摸金元宝似的抚着自己的肚皮,若是没有这个孩子,不知马氏得折腾成什么地步才会放过她。
任婆子摇摇头,笑了。
冷老爷回来的时候听说了儿媳妇动了胎气的事,吓了一跳忙询问情况,得知已经开过安胎药只要多休息就没事了后稍稍放下了心,但是没过多会儿就攒了一肚子火去找马氏算账了。
“琦琦动胎气的事是因你而起的?你就不能老实会儿,想摆婆婆威风也不看看她如今是什么状况,我们家的长孙若是因你一时糊涂弄没了看我饶不了你!”冷老爷的妾多,在他耳旁煽风点火的不只一个,本来就是马氏不对,这一点起火来那马氏还能好过才怪。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从长媳动了胎气后马氏就一直坐立不安的,结果冷老爷还是生气了,她有些理亏,但仍嘴硬地道:“我一时生气,哪里还顾得上这事,再说她一直身体都好好的,谁知道说她几句就会动了胎气。”
“你还说!”冷老爷大怒,他当年可是跪在温老爷面前发誓要将长媳当亲闺女对待的,这下好了,被马氏给骂得动了胎气,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道,“当年我可是在温家人面前发了誓善待他家闺女的,结果你这专拆我的台!她又没做错什么事,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听说你还摔杯子吓她了?”
马氏被训得脸青红交错,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板着脸道:“她是晚辈,我这个作婆婆的说她都没资格了?就因为你当年发过誓,我就要大半辈子都在她面前俯低作小了?何况我又并非无故训她,你说说,她一个长嫂给小姑子的添妆远不及给那定国公夫人的,这还不说,我退一步了,说你若给不出同等级的添妆那就教浩月做奶酪吧,结果她又拒绝了!说什么不能违约……你说可气不可气?她与浩月从小就认识了吧?如今还是她亲小姑子,结果在她心中地位还不及一个她认识没几年的陈婉君?”
“那陈婉君也是你能叫的?她如今是定国公夫人!”冷老爷听得额头青筋直蹦,重重地在屋内走来去,拳头一会儿攥起一会儿松开,若非对方是他结发妻子,他都想一巴掌抽过去了。
“我当然知道她是定国公夫人,就是因为她成了定国公夫人,琦琦就变了,她……”
“她什么?你说她变了,她哪里变了?”冷老爷打断她的话,气急败地指责,“在我看来她正常得很,是你自己带了偏见才看什么都觉得不顺眼!你说添妆的事,出多出少都是他们作兄嫂的自愿,有能力多出没能力少出,你一个长辈瞎操心什么?你总和定国公夫人比,怎么不想想人家帮着琦琦赚了多少钱?就算再给她十倍的添妆都不多!还拿浩月跟她比,你比得了吗?!”
马氏胀红着脸小声嘀咕:“我后来不是没再要求她了吗?让她教浩月手艺,她非说当初和定国公夫人签了协议了,违约要赔几万两银子,她偷偷教浩月不行吗?再说了,以她与定国公夫人多年的交情,就算对方知道她偷偷教给别人,难道会翻脸讨要违约银子吗?说白了就是她不愿意教浩月!”
冷老爷闻言狠狠瞪着马氏,一时间他都懒得说话了,被这个愚昧固执的妻子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怕一开口会忍不住骂脏话。
马氏也渐渐意识到自己有些理亏,她要求长媳的两件事都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她不想承认这点,于是挺直腰板儿紧抿嘴唇不服输地回视着丈夫。
房内静寂了有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冷老爷感觉自己想摔杯子砸碗的暴躁情绪平静了一些,这才开口冷声道:“我们是做买卖的,做买卖首要的一点就是要讲信誉!不管定国公夫人会不会追究,既然他们当年签过协议那你就不能强迫琦琦做不道德的事,你也有大姑子小姑子,若是娘还在世,她强迫你将你的看家绝活教给你大小姑子,你乐意吗?”
“凭什么……”马氏脱口而出后立刻懊恼地闭上了嘴,脸臊得恨不得能将虾蒸熟了,看到冷老爷讽刺的眼神,为自己反驳,“那怎么能一样,咱家当年破了产,你的姐姐妹妹可是躲得远远的,她们不仁我凭什么要教她们手艺?浩月有对不起琦琦吗?”
“不可理喻!”冷老爷一甩袖子出房门,他不想再和马氏说话了。
马氏逞完口舌之快后立刻就后悔了,男人都好面子,她那些大小姑子再不好也是冷老爷的亲姐妹,她当着他的面骂他亲姐妹不是削他脸呢吗?
“我怎么就不能忍忍呢?非要将不好听的话说出来!”马氏用力拍了自己嘴几下独自生起闷气来。
马氏这边心情极差,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唯恐引火上身,温凌琦那方则平和得多了,她一直在房里,没总是躺床上,大多时间在屋内或坐或走,总之她可以过个几日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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