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换手用杀虫剂已来不及，苏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这么单手握着消防斧，正面抡向蜘蛛。闪着银光的斧刃深深嵌入了它的头部，汁液四溅，斧上传来巨大的冲击力。她踉跄着向后退去，几乎跌倒在地。

    蜘蛛八爪舞动，竭力挣扎，场景就像噩梦一样。她想都没想，一脚踩在它头上，拼命把消防斧拔了出来，转身撒腿就跑。

    她的反应速度恰到好处，又一只蜘蛛扑空了，几乎与她擦身而过，无奈地在地面上爬行，发出不满的嘶嘶声。

    苏缈简直魂飞魄散，忘掉了胳膊上火烧火燎的痛感，只剩下想吐和想逃命的感觉。还好她记着那些路标，并未在雾中迷失，最终还是成功见到了食品超市的倩影。

    这个外表土气的平房看起来无比温暖亲切，让她感动得几乎哭了出来。

    大门前再次挤满了人。大卫抢上前，一把拉开玻璃门，目瞪口呆看着苏缈冲过他身边，一头栽倒在地上，还不停大叫：“快关门！”

    他立刻依言关门，还上了锁，有点紧张地看着她。比利跑到他身边，抱住他的双腿，同样紧张地问道：“爸爸，发生什么事了？”

    一到安全地点，苏缈连吓带痛，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被雷普勒太太和阿曼达合力扶起，坐到收银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缓过气，断断续续地说：“现在你们相信了吗？外面真的有怪物，长得像蜘蛛一样，有的还像巨大章鱼的触须。桑德拉已经死了，就我一个人跑了回来。”

    超市里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用惊恐的眼光看着她。良久，卡莫迪太太颤声说：“我早就告诉你们了，外面的东西是死亡，我们都要完蛋了，每个人都逃不过！只有上帝能救赎我们！”

    她是小镇上出名的神棍信徒，平时极为神经质，所以根本没人听信她的话。即使在这种关头，人们也大多表现出不耐烦的态度。这时，黑人律师忽然走上前来，用审视的态度打量着苏缈，问道：“你究竟对那位女士做了什么？”

    一开始，苏缈还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待想明白了，立刻勃然大怒，冷笑着说：“难道你怀疑我害死了她？”

    黑人律师说：“我没有这么说，但是我不相信雾里有怪物。你和她一起出去，只有你一个人跑了回来，那么她去了哪里呢？就算她被抓走了，怪物存在的证据又在哪里？”

    “我可以作证，”那位老人镇定地走到苏缈身边，示意她先别着急，“我亲眼看到了，约翰·李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拖走，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我拼了老命才跑到超市里来。”

    “得了吧，丹，你已经老眼昏花，说不定是看错了，而且你也没有真的看见那个怪物是吧。”一个面相不太和善的人说。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一脸怀疑，显然更相信黑人律师的话。

    苏缈记得很清楚，这人名字应该是吉姆，标准的墙头草。他最初信任律师，对怪物的说法嗤之以鼻，嘲弄大卫的小心翼翼，并间接害死一个超市小工。直到亲眼看到小工被触须拖走，他才改变立场，奉大卫为救世主。

    当他发现大卫对灾难也束手无策时，又马上投向卡莫迪太太的神棍阵营，成为她的打手。

    苏缈对他的不屑比对律师的更深，但现在重点是让他们相信怪物的存在。她举起消防斧看了看，发现斧刃上的痕迹已经干涸了，而且也无法证明那是大蜘蛛的□□。她又看向自己的袖子，想把缠在上面的蛛丝当做证据，然而也许因为她跑得太快，蛛丝已经脱落，不再挂在她袖子上。

    现在居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怪物的存在，一如大卫在电影里遇到的窘境。

    她沉默了一会儿，很干脆地承认了。

    “我没有证据，”她说，“就算我说我胳膊上的伤是蛛丝弄出来的，你们也不会相信吧？”

    黑人律师的表情越来越严肃了，“当然不信。你知道我之前反对离开超市，但是小姐，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现在要出去看看，向你们证明外面根本没有什么狗屁怪物。”

    令苏缈欣慰的是，相信她的人还是占了多数。人群中出现一阵窃窃私语，有几个人开口劝阻黑人律师，要他别冲动行事。雷普勒太太说：“你仔细想一想，如果她真的干了什么坏事，何必逃回来，直接趁雾跑了就可以吧。”

    大卫、阿曼达、丹纷纷附和，可律师无动于衷。

    苏缈的怒火彻底被律师浇灭了。无论如何，说错话并不该死，她并不希望他和他的追随者像电影里那样，贸然离开超市，再也无法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