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上身前倾越过办公桌探过头来,衣角蹭过光洁的桌面引发一阵磨耳的窸窣声。猝然之间我以为他想吻我,心头蓦地一窒,有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泡沫一样从神经细胞里往外冒,险些紧张地闭起了眼睛。
直到眼下出现了一张设计简洁的硬质纸片,我才意识到他只不过是想递给我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他复又屈身笔直地坐回软椅间,肘弯顺势撑在螺旋形的扶手上,目光沉定地望着我,语速很慢很慢地说,“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我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然后很庆幸地发现,他的紧张程度不逊于我——他的右手拇指扣压着桌沿,每一块骨节突起都绷得快要看清毛细血管,背脊挺得笔直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断,稍抬的眼帘有些微不可见地微微发抖,在与我视线相接时退缩了一瞬。
所以我顿时放松了下来。
我明白他还没成功地,跟我一样。
“没问题。”
我说着将那张名片揣进兜里,竭力忽略掉耳麦中克里斯蒂安的喋喋不休,声息被放得平缓如常,“你有没有纸和笔?我把我的号码写给你。”
几乎就在我问出第一句话的同时,他已经眼也不眨地伸手撕下一张便签纸,再利落抽出笔筒里精细的黑色钢笔,在我尾音刚落时一并推到我面前。
“……”
我低头把现如今的工作电话、私人电话和住宅电话全都一股脑儿地写给了他。笔尖划过平滑的纸面沙沙细响,一片安静中我听到亚瑟忽然问道:
“你好吗,佩妮?”
他说的只是个寻常打招呼时普遍使用的问候语,但是我心里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远不止如此。我顿住笔,稍微站直双腿来,将它和便签纸一起递还给他,“我过得还不错。你呢?”
还有一句话想说出来,我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嗯。”
他回答得模棱两可,神情中清晰地透出不愿与我透露过多细节的疏淡,继而从善如流地起身接过便签。
交接那张薄纸时手指不慎相触,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顿了一下,然后心照不宣地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他体表的温热只在我指间逗留了不足半秒,就如同清晨的轻雾那样消散了。
“……你知道你现在应该去准备直播采访了,对吧佩妮?”
克里斯蒂安趁着我和亚瑟彼此之间都没有言语的时机提醒道。
“我们该去做准备了。”
我不等他回话就转脸走向门口,其实是怕他看出我眼里的失望——上帝作证,我真的以为我们会在办公室里发生点儿什么。
尽管我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但我可没忘记我还有工作要做。毕竟我指望着这份优渥的薪水支付我在伦敦翻了好几倍的生活开销。
“待会儿我将会问到的问题,节目策划应该都提前以邮件的形式发给你了,要是你还没……”
我边说边按上把手打算拧开门,下一秒一股毋庸置疑的强硬力道从身后袭来,不容抗拒地扳过我的双肩,将我压上平整冰冷的门板。
亚瑟的神色相当混乱失衡,一手撑在我脑后的门上,一手托着我的侧脸,低头好像想要亲吻我的嘴唇,却又硬生生地停在半道。我被迫背抵着门,鼻端是他炽热急剧的喘息,他复杂难辨的眼神凝结到最深邃的一片海蓝,几近阔满了我的全部视野。
我先是愣了愣,随即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回以一个拥抱。可当我指尖碰到他的衣角,他却霍地颓然松开了两手,踉跄回退几步,疲惫地用一只手隔着额发掩住眼睛,一并抹去了所有表情。
“对不起。”他的声音沙哑,好像非常疲惫。
我看着他一顿,什么都没说——我也无话可说,除了一句若无其事的:“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有人从外头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伊恩莱斯?”
比人影更早一步出现在屋里的是一把清新甜美的嗓音,裹带着女性特有的柔软,令人听了十分悦耳舒服,“电视台的预约采访时间到了,我来……噢,你好。”
一个身着衬衫与铅笔裙的年轻金发女人见到我,脸上灿烂的笑容来不及褪去,尴尬地定格在一个微妙角度,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冲我点点头。
我装作没有察觉到古怪的气氛,对她侧首致意:
“你好。”
亚瑟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侧,先是和陌生女人对视一眼,再偏过目光看向我,低沉地介绍道:
“佩妮,她是布雷切特——我的助理,和朋友。”
朋友?
我以为亚瑟身边从没有过、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女性朋友……
她叫他伊恩莱斯?为什么?虽说这样的称呼方式比叫他的中间名“亚瑟”更加正规传统,只不过……
作为助理,难道她不该尊敬地称亚瑟为“麦考伊先生”吗?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我反复在心里无声告诫自己不要想得太深,挪开步子和他口中的“布雷切特”擦肩而过。
我感觉身后有股视线如芒在刺,而那肯定不是源于亚瑟。
塞在右耳处的耳麦里,旁听了一切的克里斯蒂安趁机半真半假地调侃起来:
“比起工作,你一言难尽的私生活更让我感兴趣。”
我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忍住想要啪地关上耳麦的冲动。
会议室里约翰早就架设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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