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拿了一次性洁净手巾包装袋撕开后,擦了擦微微出汗的脸,又是冷声哼笑着说:“不是扭着不放,是这扭结从来都不曾解开过。”
不等齐明辉接话,他又兀自淡声说道:“她和我,注定要捆绑一生的。”
“齐明辉,你,别,妄,想,了!”
沈谦一字一顿,说得愈发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了。
齐明辉压抑许久的火点终于被点燃了,他倏地大声斥道:“沈谦,老子就是妄想了!你他妈敢怎样?”
沈谦笑了,笑得迷人而自信。
35岁的男人了,经历过三年多的牢狱生活,他在里面想了太多也看明白了很多。
特别是孩子没了之时,齐明辉带关慈恩来探视他那天,他听闻她在极其危险下才捡了命回来,听她说“什么都没了”,他也以为一切都会没了。
然而事后他想明白了,纵然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都没了也无所谓,他会来重新建立。
她恨他,那就让她恨吧。
他要救赎所有,他要用余生来救赎,关慈恩在这个世上几无亲人了,他会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想到这里,他止住了笑意,静静的定定的看着热气氤氲的房间里,一脸冷岑怒气的齐明辉。
他轻声说:“齐明辉,关慈恩有多恨我就会有多爱我,那样刻骨铭心的爱恋,此生你都无法从她那里得到。”
是的,不可能得到。
不止沈谦这么说,关慈恩亦是同样给他清楚明白说过。
可是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他不在乎。
然而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又飞快响起了——不是说不在乎吗?为什么你心里苦涩不堪?他爱她不比沈谦对她的少,他为什么连那么一丁点的回应都得不到?
人心是肉长的,另一个抗衡的声音响起了。
他要自信他能捂化这颗冰封了的心。
他要自信!
“沈谦!”他倏忽站起了身,身上的水珠顺着身体的纹路向下滑落,“沈谦,我得不到又怎样?你恐怕还不知道,我和她马上就要结婚了!”
“哈——”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又有些说不清的感觉,似乎还夹杂着一些悲怆,“我今天来接你,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们要结婚了,时间定在本周末。”
沈谦登时懵怔住了。
世界别无他声,只有齐明辉在说“我们要结婚了,时间定在本周末”!
齐明辉迈出了木桶,慢吞吞的披上了浴袍。
他背对着愣住的沈谦,沉声说道:“沈谦,我知道你爱她,可是难道你不想看到她幸福吗?”
“爱一个人不是为了纠缠不休,束缚对方,而是让她幸福!”
他说着正欲去到更衣室,沈谦却是动作极快的出了木桶,他一把扯住了齐明辉的浴袍领子,冷冷说:“齐明辉,你没资格!”
齐明辉双手扯住身前的浴袍,用力扯了扯,沈谦松了手。
他转身回头看着与自己目光平行的沈谦,看着头发短硬,肤色黝黑,脸色冷凛的他,轻声问:“至少我比你这个强奸犯有资格守护在她的身边!”
气氛瞬时剑拔弩张,两人皆是目光凌厉的刮着对方。
沈谦的手死死的攥成了拳头,却是很快便松开了。
“齐明辉,当初你很精准的拿捏着慈恩怀孕,她父母去世的事情策反了我,但是现在——”他顿住,目光冷岑的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清俊的脸庞。
他厉声说:“但是现在,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追回我的女人!”
“无论是人还是事情,都不可阻挡!结婚算个屁,她跟谁结婚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她!”
话语落下,沈谦越过齐明辉,疾步走去了他的更衣室。
齐明辉伫立在那里,几秒钟之后,他的拳头死死攥起,重重的捶向木墙面。
“我他妈……我他妈……傻逼才接他!”
两人换好衣物之后,皆是谁都没等谁,亦是没有碰面了,都兀自走出了洗浴中心。
齐明辉心里堵得很慌,他没有回家,只身开着车在大街上晃荡了一下午。夜幕降临时,他去了一家酒吧,独坐在吧台,叫了一打又一打冰冰冷冷的啤酒,不知味道的喝着。
沈谦回了沈家老宅,他刚下出租车,蓦然发现迎接他的很多人。
爷爷,卢百昌父子,二姨二姨父,高咏薇高胜寒姐弟,许可可甚至是以高胜寒的女朋友的身份来的,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连那个榆木疙瘩卢晋都开窍了,他的女朋友正是关慈恩曾经的助理,现在在沈氏任职的刘希。
沈谦一时感慨万分,心里的那个念头更甚——慈恩,今天我出狱回来了。
要是你在,多好。
进门前,他按照爷爷的吩咐,还特意跨了个火盆,又去祠堂给父母敬了香。
整个沈家老宅,全家的佣人都在喜笑颜开的忙碌着,像是张罗宴会一般。
而沈谦陪着大家,喝茶聊天,打牌下棋,其乐融融。
晚宴时,全家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开开心心的吃饭。
沈谦看看苍老的爷爷,又看向一对对幸福的小情侣和笑意满满的二姨二姨父,他端了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内心波澜起伏,慈恩,你知道我今天出狱吗?
你在,该多好。
挨着坐的表姐高咏薇倏地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她将他的某些落寞看得很通透,遂低声道:“阿谦,人往前看,你该翻开新篇章了。”
沈谦却是淡淡一笑,“表姐,我会追她回来的。”
他的声音本来不算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怎的,一桌子人却在他开口那一刻全都缄默无声了。
所以,他们全都听见了。
除了沈宏成,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