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等人不断抹泪,金泽滔也未失态太久,收拾一下心情,随即和两表弟妹见面,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在金泽滔松开老姑的头时,老姑干枯紧闭的眼角流下两滴浊泪。
两表弟妹穿的都是破旧衣服,但却整齐干净,这几天就象做梦一样,身边一下子涌来这么多的亲人,但看得出来,这些亲人都是以眼前这位哭得最为哀痛的大表哥马首是瞻。
姑父姓商,表妹商雨亭,表弟商念西,从这名字就可以看出,老姑对当年自己不辞而别离开家乡亲人,极为愧疚,一直耿耿于怀。
一个雨亭,身处北国,心怀南方,“却忆短亭回首处,夜来烟雨满池塘”,听父母说,老姑离开时,村口还有个凉亭,只是后来筑路时给拆除了。至于念西,那就更为直接,怀念西桥故乡,怀念父母兄弟!
金泽滔轻轻拥抱着两表弟妹,喃喃说:“这几年苦了你们,现在好了,我们都是亲人,至亲的家人,终于回家了。”
商念西还好,商雨亭身为长姐,这两年母亲病倒后,孱弱的肩膀却要负起家庭的重任,这种重压跟她母亲何其相似,这一刻,只觉得万钧重担齐卸下,心里是又是轻松又是悲痛,趴着金泽滔的肩头,嘤嘤痛哭。
金泽滔好不容易才抚慰着两姐弟坐下,讲了母亲躺下后这两年的遭遇,开始的一年,两姐弟抬着母亲在各大医院救治,但渐渐地也就熄了希望,近一年来,两姐弟也只是尽人意听天命了,母亲日渐消瘦,每天单是进食进水都要费尽心机,金泽滔也感叹,这种事落在还在上学的两姐弟身上,还真是难为了他们。
为照顾家庭,两姐弟都在长青本地上的大学,商雨亭念的是英语专业,商念西读的是医科,过了暑期,一个大三,一个大四,现在学校也放假了,两姐弟也要跟着母亲回西桥认亲。
金泽滔让两姐弟罗列了今天没到来,平日对这家庭有过帮助和照顾的亲友名单,让邱海山跟着挨家挨户都留一份礼品,也算作这几年来对这家庭照顾的感谢。
下午的时候,全家人抬着老姑上了飞机,本来机场方面不同意,前两天重机厂领导亲自协调,才允许老姑上机,飞机降落东珠机场,来之前和屠国平联系过,屠国平安排联系了东珠医院,就目前来说,是华东设备最齐全,医护力量最强的医院。
入院很顺利,金泽滔也不指望老姑能在东珠医院苏醒过来,他只是想在老姑回家前能全面检查调理下身体,现在带着这副骷髅一样的老姑回家,没准奶奶、爷爷伤心得一口气回上不来那就更糟糕了。
东珠医院耽搁了一个星期,会诊后专家意见跟长青医院的医生大同小异,以目前的医疗水平和条件,这样的病人很难救治苏醒,按病人目前身体状况,各大指标正常,身体器官机运行良好,只要能适时进食,照顾体贴,生存应该不受影响。
经过医院一星期料理,老姑的脸色也红润起来,尽管面部看起来仍然干瘪,但也不令人初见之下感觉可怖,这几天金泽滔让小海、敏祖等人陪同商雨亭、商念西两姐弟到东珠逛逛。
回家的时候,两姐弟都一身新装,两人生得都不赖,这换了身衣衫鞋帽,就显得光彩照人,连躺床上的老姑都上下换了通新衣服。
回家!回家!
老姑要回家了!
昔日悄然离家的老姑终于带着两个儿女回家了,邱海山的面包车还没驶过桥头,早已等候多时的爷爷奶奶踉踉跄跄走过桥面,拦着面包车老泪纵横。
奶奶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囡囡啊,我的乖囡囡,你今天终于想回家看看娘了,你这不孝囡啊,这一去二十多年,也不知道捎道消息,你要让娘把心想念成两瓣吗?”
爷爷不住地抹着眼泪,声声低呼着老姑的小名:“花囡囡,花囡囡……”却是多余的话全都哽在心口。
母亲、伯母及婶婶都扶着两老在旁边也是泪水长流。
桥头对面大宅院的大门口外围满了村民,有人不住地抹泪叹息,不知道谁喝了声:“金家闺女回门喽!”
随即门前屋后,道路两旁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远近村民齐齐叫好!
好不容易才劝得爷爷奶奶平息了一下情绪,让面包车先开进大宅院,但当老姑被担架抬下车时,奶奶抓着老姑干枯如鸡爪般的手,踹脚陷地地又开始泪水滂沱,肝肠寸断,周围围观的众人看着老姑的模样,也不觉恻然,纷生悲恸。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