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世人所赞誉。
眼前这花虽然只有单一的一朵,而且是栽在花盆之中,少了些自然的美态,但时国义打心底里觉得,这就是世间最美丽的花朵,哪怕是把它局限在暗无天日的室内,也无法遮掩它的美感。这种感觉一直保留到了现在,即便是后来时国义去紫禁城御花园里见到了真正的西府海棠,也没觉得那正品的花朵比阁楼里那连茎大花要艳丽多少。
时国义瞧着瞧着,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去触碰那朵大花。忽然间一根旱烟斗从旁边伸了过来,打中了他的手背。时国义像是触电了一般哆嗦了一下,急忙把手伸了回来,只见时家老爷子站在旁边,严肃地说道:“小义,这朵花不能碰!”
时国义不解道:“为什么呀爷爷?”
时家老爷子看着那朵连茎大花,微妙地眯了眯眼睛,说道:“此花名曰‘七心海棠’,虽然名字里带着‘海棠’的字样,但并不是真正的海棠花,而是另一种奇特的品种。这花奇就奇在——它的花期长达十年之久,而且一代只长这么一株;也就是说,这世间除了这一朵七心海棠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七心海棠了。”
时国义瞪大了眼睛:“这么名贵的品种,咱们家是怎么得到它的呀?”
“这就和爷爷刚才和你讲的故事又有关系了。”时家老爷子笑道,“因为这花和那部道法秘籍一样,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据说,这就是那位姓魏的仙女,在分别时留给我们家先祖的礼物!”
“那这种话岂不是也有千百年的历史了?!”时国义讶异道。
时家老爷子点了点头:“不错。”
“难怪呢,”时国义懵懵懂懂地说道,“我说爷爷你怎么不让我碰,原来是怕我弄坏了这朵千百年的名花啊。”
时家老爷子把时国义抱了起来,笑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这朵花虽然看起来很漂亮,但是它的身上,蕴藏着致命的剧毒!如果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就直接去碰它,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时国义一张小脸顿时吓得惨白,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了。
“小义啊,你要记住。”时家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凡事不能只看外表,还要懂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就好比生长在野地里的那些蘑菇,外表越是鲜艳美丽的,它的毒性也就越烈。你以后长大了,可千万要记住爷爷告诉你的这番话啊。”
时国义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爷爷。”
时家老爷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忽然像变戏法似的腾出一只手来,那手上已多了一本老旧的册子,笑道:“秘籍找到了,要不要看?”
“要看!”时国义顿时把方才的惊恐抛到了脑后,伸手去拿爷爷手中的秘籍。祖孙俩玩闹着走出了阁楼,只剩下那朵娇艳欲滴的七心海棠,还在那里独自绽放。
2.
那是时国义第一次了解七重楼,以及自家先祖与万花谷魏倾城和“拜月居士”时斌之间的关系。后来时国义长大了,思想渐渐成熟,也就没再把小时候时家老爷子关于神仙世家的故事当真。
再加上当时时局动荡,清政府内忧外患,时国义立志要学成报国,又正巧赶上了光绪帝支持康有为、梁启超等人的执行“维新运动”,实施新政,便离开了山海关,到京都求学,凭着自己的实力考入了京师国教学院,接受先进的教育,在唯物主义思想的熏陶下,更是不会相信什么神仙之说了。
不过有一点时国义一直搞不明白,那就是家传的道法秘籍什么的,他可以理解那是为前人的封建迷信思想,如果把那书里的符道拿出来用科学来解释的话,也未必不能通;但是藏在阁楼里的那朵叫做“七心海棠”的奇花,还真就像时家老爷子所说的那般,花期足足有十年之长,这很不正常,仿佛它真的不是凡间之物;但要说那真是什么神仙传下来的奇花,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了。
时国义对待学问十分严谨,这使得他的各科成绩都遥遥领先于学院中的其他学子。校方凭此为他争取到了一个留洋英国的机会,让他可以到康桥学院进行深造学习。在选择专业的时候,出于对自家那朵七心海棠的困扰,时国义最后选择的专业主修方面,便是“植物学”。
思绪拉回到今天,时国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清华园实验楼的门口。天上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丝绵绵的宛如牛毛一般,随着一阵轻风拂来在空中飘散着,在学校路边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不清。雨丝在头发上沾湿了一片,一两滴雨水顺着发丝滑落,滴进衣领里,仿佛有人往他身上放了块冰块,让时国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时国义胡乱地揉了揉被雨水濡湿了的头发,把身上的大衣又裹紧了些,夹着包赶紧走进了实验楼的门。他伸手在墙上摸了摸,才摸到开关,就想起楼道里的电灯已经坏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学校的电工老杨这两天因病休假在家,老杨的徒弟又回老家探亲去了,所以就一直拖着没有修。时国义无奈地从墙上放下手来,摇了摇头,摸着黑一路走上了三楼,这对他这么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教师来说可不是什么容易事,毕竟他那双眼睛因为长年的做实验因为坏得差不多了。
找到了自己的实验室,时国义从包里取出钥匙来开了锁,插在锁孔里拧了半天,却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有几个学生现在还留在这里做实验呢,明明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可瞧他这记性,只不过就是回家吃个饭的功夫,又忘得一干二净了,果然是人老了不中用啊。时国义暗自叹了口气,把钥匙收回了包里,拧开了门把手。
“老师。”实验室里有三五个学生,此时听见门把拧动时的响声,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看见了走进来的时国义,便礼貌地叫了他一声。时国义为人亲和,跟学生在一起时也不会端着架子,不像有些教师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让人看了就敬而远之;和他在一起讨论学术问题就跟老朋友之间在聊天一样,既觉得轻松,又能学到知识。所以学生们都很尊敬他,对他爱戴有加。
时国义点了点头,回应了一句:“你们忙。”学生们便又重新把自己的视线投向显微镜和实验报告上了。时国义把包放下,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块干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和沾在大衣表面上的水珠,又去倒了一杯热水,喝了以后才觉得方才淋过雨后带来的寒意一点点的去除了。
外头的雨开始下得大了起来,虽然不是夏日时期的那种倾盆大雨,但是也是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时国义围着几个学生转了几圈,回答了他们几个疑难问题,看看这边暂时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便朝旁边的一扇小门走去。
打开那扇小门,扑面便是一股泥土的清香和花朵芳香。只见里面是一间温室也似的小房间,那里面只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好几本已经记满了的笔记本和几管钢笔,正中央放着一个花盆,一朵连茎大花正绽放着艳丽的色彩。
时国义带上手套,在七心海棠的花叶上细细抚过,仿佛觉得它真的有知觉一般,生怕用太大力会让它感到疼痛。
他忽然间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研究不明白你啊。难道你——真的是从神仙那传下来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