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的咳疾越发重了,浑身也不舒服了起来,赵嫣见此情形不敢耽误,赶紧传了太医入飞羽殿。
“陛下的脉象沉而迟缓,应是受了寒所致,不过好在并不严重。”太医替刘彻把过脉对赵嫣道,“夫人,下官马上开出药方,依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三次给陛下服下,不出数日陛下必然康健如常!”
“好!本宫记下来!”赵嫣点点头。待药煎好给刘彻服用过,赵嫣低头自责道:“陛下,都是妾身的不是,若不是弗陵要堆雪人,陛下又怎会受寒?妾身管教无方,请陛下责罚!”
“咳…咳!”刘彻轻咳两声,徐徐道:“是朕要陪弗陵堆雪人,嫣儿又何罪之有呢?”
“陛下…”赵嫣闻言将身子依了上去,柔声道:“令陛下受寒,嫣儿心中着实愧疚!陛下虽不责罚嫣儿,但嫣儿…嫣儿…”言罢竟嘤嘤泣了起来,惹着刘彻爱惜地轻抚道:“嫣儿不必难过,朕喝几日药不就好了吗?”
“嗯…嗯”赵嫣轻轻点头,拭了拭眼泪,道:“妾身只愿陛下身体常健,哪怕要折妾身几年寿,妾身也甘之如饴!”
刘彻微笑着拍了拍赵嫣道:“你的心朕知道,去看看弗陵吧!朕先睡下了!”
“诺!”赵嫣轻声应道,随即仔细服侍着刘彻睡下,又将烛火移到屏风后,嘱咐了值守的宫人方才退了下去。
一阵睡意袭来,刘彻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父皇!父皇!”熟悉的声音遥遥传来,四顾茫茫,刘彻自忖道:“这是哪里呀?”
“父皇!父皇!”声音由远及近,一个人影跃入眼帘,只见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从远处欢快地跑来,“据儿!”刘彻不由喊道。
“父皇,快陪我堆雪人吧!”小小少年蹲在地上,拢起一大堆雪,不一会一个雪人的身子便出现了,“父皇,快呀!”少年催促着,又拢起一堆雪,在地上滚出一个圆圆的球,放在雪人的身上,笑道:“父皇你看!”
刘彻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胖胖的雪人伫立在眼前,只是这雪人的脸上只有鼻子嘴巴却没有了眼睛,刘彻不由笑问道:“据儿啊,这雪人怎么没有眼睛呢?”
少年闻声原本欢快的表情渐渐哀愁了起来,身形也越来越大,“父皇,如今你眼中还看的见据儿吗?”言罢,逐渐变大的身影走入茫茫白雪中,渐渐远去,再不回头。
“据儿!”刘彻望着远去的背影大喊一声,突然间就醒了过来,望着烛影中低垂的帐帷,刘彻长吁了口气,“原来是一场梦!”
“陛下!陛下!”听到里间动静的宫人急忙提了灯盏跑过来,“朕没事!”刘彻缓缓闭上眼睛道,“你们都下去吧!”
“诺!”宫人见状不敢惊扰,赶紧蹑着声退了下去,室内又重归昏暗,但刘彻却没有了睡意,梦境中那没有眼睛的雪人再次浮现在眼前。
“父皇,如今你眼中还看的见据儿吗?”少年哀怨的表情令刘彻心中一颤,那是他等待了多年的儿子,是曾被他寄予厚望的皇长子啊!可如今父子疏离,渐行渐远,这些变化怎能不令他心生惆怅唏嘘不已?
彼时,他们父子也曾有过亲密无间的亲厚时光,他们一道狩猎一道骑马,一道堆雪人一起打雪仗,他也曾把他揽入怀中呵成至宝,为他指点名师悉心栽培,为他建立博望苑招揽人才,带他一道出巡学习政务…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冷淡而疏离?是从卫霍两位大司马相继离世后?还是他的皇长子要求重审旧案始?抑或是他有了幼子弗陵后?….思绪纷扰而繁乱,往昔如同一团看不清的浓雾夹杂在怅然的回忆中,带着恍恍惚惚的心事,刘彻在沉沉夜色中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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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天已大亮,阳光在雪色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殿内的一切仿佛都被渡上了一层光泽,明朗而生机勃勃。
刘彻用手微微挡了挡眼前的光,正要起身,赵嫣早已走了过来柔声道:“陛下,您醒了?”
“咳…咳…”刘彻轻咳了几声,赵嫣赶紧上前扶着刘彻坐了起来,在他背后轻抚了几下,方才端过药汤好声道:“陛下,该服用药汤了!”
“好!”刘彻缓缓应道。待服过药汤,赵嫣仔细伺候着刘彻起身,道:“陛下,妾身早食备了清粥小菜,这就让人端来。”
刘彻赞许地点了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赵嫣含了笑应道:“陛下谬赞,都是妾身当做之事!”
刘彻微微颔首,突然道:“你传朕口谕,让太子来见朕!”
“太子?”赵嫣一怔,笑容顿时凝在了唇边。
“嗯…”刘彻徐声道,“朕圣躬不适,太子难道不该过来侍疾吗?”
“陛下所言极是!”赵嫣赶紧掩下自己的失态,柔声道:“臣妾这就让人去太子宫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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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口谕,圣躬受寒不适,召太子入飞羽殿觐见!”小黄门常融自踏入太子宫后,便一路仔细观察,直至见了太子刘据方才行礼传谕。
刘据闻言,顿时眼圈一红,随即便抑声道:“本太子知道了,随后便去。”
“诺!”常融应了一声,当下低头离去。
待入飞羽殿复旨,刘彻见刘据并未随常融一道过来,心中疑惑顿起,不由问道:“如何不见太子?”
常融支支吾吾道:“陛下…太子,太子说随后便来…”
“随后便来?”刘彻脸色一沉,不悦道:“为人子者,闻亲身体不适,只恨不能以身相替,如今既闻朕圣躬不适,太子竟还延缓迟来,着实毫无孝心可言!”
“陛下,太子…太子…”常融嗫嚅道,垂首欲言又止。
刘彻见状愈发不悦,厉声道:“说!太子还作甚?”
常融扑通跪下道:“陛下,小奴不敢说!”
刘彻闻言脸色越发显得难看,当下喝道:“朕命令你说!快说!”
“陛下…”常融这才吞吞吐吐道,“小奴前去传旨,告知太子陛下圣躬不适,太子当下面有喜色,只碍于小奴在场,方才…方才掩了下去…”
“逆子!逆子!”刘彻气的额头青筋暴露,胸口剧烈起伏,不住咳骂道,“咳…咳…真是逆子啊!”
“陛下!”一旁的赵嫣见状不住抚着刘彻后背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又呈上茶盏道:“陛下,喝口茶缓缓吧!”
刘彻一甩手将茶盏挥落在地,气呼呼道:“朕不喝!”
随着“啪”的一声,茶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常融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赵嫣见眼前一片狼藉,一丝浅笑不由浮上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