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萧昭业闻言,颔首不语。
“唯有劝你一句,事已至此,无力回天。你带着阿奴,两个人好好的……这天下,便是给了萧鸾,也算不得旁落……咳咳……单从能力论之,他比昭文,更适合这个位子。篡位,或许是大逆不道。成王败寇,又怎么说呢?一个皇帝,不必是甚么正人君子……有野心有谋略,也好。咳咳……咳咳……”
杨珉之咳得愈发厉害。衡兰在一旁抽抽搭搭地哭着,说不上话。
萧昭业迟疑了片刻,沉沉地叹了口气:“我明白……你放心。”
好不容易地止住了咳,杨珉之的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着。他似是忽然记起了什么,一把握住萧昭业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我娘呢?”
“御神医……”萧昭业支支吾吾地,“她心绪大乱,想离开王府,燎星、燎尘合力将她制住了,现在正在房中休息。”
“她已经知道了萧子修其人的存在,但眼下,她尚无意问个明白。这样也好……她不寻根究底,你们便瞒着。这样,她失去的就只是我这一个儿子……”
“好……”萧昭业已然红了眼眶,拳头死死地攥在一起。
杨珉之努力地在混沌的思绪中一点点回忆着,“对了……马澄已经向萧鸾投诚了。咳咳……只是他的夫人似乎还对你有情,政变之后,她便不思饮食,以致命垂一线。若有机会,便救她一命罢……也是个可怜人……”
衡兰跪在满地的细针之上却浑然不觉,她的脑袋“轰轰”地响着,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她好像感觉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她知道这样不大好,她只是个丫鬟……可是,止不住。
“衡兰……”
这一声呼唤轻得像是飘在空气里的呢喃,却穿透了她脑中的轰声,传入了她的耳中。衡兰蓦然抬起头,眼中满是迷茫。
“衡兰……”杨珉之挣了挣,又唤了一声。
“衡兰,快过来!”萧昭业连忙催促道。
衡兰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杨珉之又道:“昭业,我还有一事同衡兰说。”
“好。”萧昭业会意地点点头,虽是放心不下,仍举步出去了。
“到这来。”杨珉之轻声招呼着。
衡兰胡乱抹了两把泪,连忙上前去,低低地喃着,“杨大人……”
“衡兰。”杨珉之的精神似乎好了些,他缓缓地说着,嘴上挂着一抹温煦的笑,“你的心意我并非没有察觉。但我想……你误会了,你误会了你自己的心思。你不是喜欢我,只是为我感到遗憾。为这样一个,默默站在你的小姐身后,求而不得的人,感到遗憾罢了……这只是同情……”
“不,杨大人!”衡兰抬起头,眸中闪着泪光,神色异常坚毅,“您不必说这些话来安慰我。我都明白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明白你对小姐的心意。我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我只是希望您能放下过往,放过自己。”
杨珉之定定地望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抹了把泪,衡兰盯着他的面庞,继续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梦,明知是梦,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念着。有的人放得下,有的人放不下。不管衡兰往后放不放得下这个梦,请您,不要毁了它。”
“这个梦,衡兰做得不久。或许您说得对,当年,衡兰不过是替小姐望风的丫头,对你们只有祝福。后来,您孤身来到建康、入宫为医,在小姐所在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她……”
杨珉之静静地听她说着,眼皮却不住地打着架。脑子怔怔的,愈发迷糊了。他有些困了,愈来愈困,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层纱,朦胧得不真实。
烛光中,榻前的女子是谁?明眸善睐,唇红齿白。
阿奴,是你吗?
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想要触碰眼前的那张脸。他使劲瞪了瞪眼,看得清楚了些。
她是衡兰,脸上还挂着泪痕。
是了,他的大限到了。
他轻声喃了句:“对不起……”
手沉沉地落下,他的头偏向一边,阖上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感动罢,我才这般不由自主。我知道,您人好,一直没把我当丫鬟,您把我当成小姐的妹妹一样看待……我都明白的……”
像是没有察觉似的,衡兰絮絮地说着,不肯停下来……
她屋中的梳妆台上工工整整地摆着一只巴掌大的精致木盒——那是她打宫中一路揣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带出来的。
盒中静静躺着一只银钗,静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