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岸渡口,送走天帝与大长老,夜子硕与几位长老改道光华殿为逝者上香,天帝的碑位依照古史被供奉于主殿,而其余皇子被安置在偏殿之内,此际,空旷的长殿清冷无边,夜子硕循着大殿走来,处处掩印自己支离的倒影。
爹娘走了,迷程走了,她走了,如今,连师父也走了。
他所有的亲人,全走了町。
他的过去……似乎也因为师父的离去彻底被这尘世风烟掩埋。
这个世间,终于空茫茫得只剩孑然的自己了。
“大人。谠”
六长老立身于他身后幽幽开口,夜子硕欣长的身影一怔。
“大人,早在数十万年,大皇子即位的那日,我等老人便早将你视作亲系,晚渊殿下又将你视如己出,大人,你就是我们西海的孩子。”
听着她的惆怅语音,如此的刻骨铭心,夜子硕默然垂首,双手再如何握实也难抑颤抖,这世间兜兜转转已然在他的跟前晃了数十万个日月,那些曾比肩的旧友至亲如今更不知身在何方。
而如今仅剩的能夺他心魂的人,还是逃不过这个乱世的血雨茫茫。
薄薄的唇角,勾出极浅的笑,他交握着双手拢着衣袍,望着远处的神女殿,人站得笔直,英俊凌厉的侧脸,此刻再难掩几分苍桑。
“六长老,与您而言,是否真放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交付于綦瑧呢?”
六长老闻言良久不语,依旧面上不动声色地与他一同侧首望着高寒的神殿。
良久,带了些许怅然,“孩子,你知晓天帝对公主的感情吗?”
夜子硕神色一凛,默然。
“看来你多少是知晓的。”人活了这大半辈子,经历了年轻的割痛与取舍,如今老来便只剩看淡了。
“陛下那孩子自小性子本是豁达的,即便二殿下出世如此纨绔叫人头疼的性子都不曾叫陛下改了性子,可公主出世后,陛下的性子一夜间就变了。就像个捍卫家园的守护神一般自居。想来,从前的丰神爽朗固然是好的,可思及我们的小丫头一生的宿命终茫茫人海恐无人守护,才有如今萧肃沉静的性子,也只有如此雄图霸业为盾,我们的公主才能有更加广阔的未来,于是,我等几人都心照不宣的接受了他的转变。”
这么想来,陛下的这些年岁,亦从没有何谓的快活可言。
有些话似已到了嘴边,二人才如梦初醒得看待这一切。
“对公主,陛下有几分亲情有几分爱恋估摸连他也不得深知,可是天神你不同,你的一生注定是一段传奇,你更应该明白,能采撷这颗尘世明珠之人只能是威仪神武,天下为一的男子。”
“可长老,我不能失去她。”夜子硕凝视着她,清风拂起处,他的脸上冰冷得没有一丝表情。
“孩子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样培养公主的,她如今又怎生副性子的,没有你,她依旧有自己的宿命要去达成,多了你,她才有更多坚强的理由。人间战场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为了你,也为了人间的百姓,她成为一曲惊艳的传说。”六长老上前抚着龙晚渊的碑位,笑容缓缓加深。
“该走的,终归要走;该留下的,命运会将其留下的。天地存肝胆,江山阅鬓华,你们都已长大,如今唯一要做的,只是悠然,随心,随性,随缘,当得宿命。”
*******
天庭,曌域。
龙敛恒懒懒的侧靠在床榻最近的一处沧溟族近年唯一现身进贡的紫檀嵌玉雕花椅上,口中有一杯每一杯的浅酌着酒,那平静的眼神,一时真难与平素的飞扬跋扈联系一起。
此时身后有人通传。“花神琼光进谏——”
不多久,一道身着镂金百花曳地裙的佳人出现在殿门之处,白腻的脸庞云鬓如雾,无缀多余之饰,但容色绝丽,犹见风骨。
龙敛恒慢慢转过面无表情脸,见琼光垂首低眉令随行侍官退去,一时也不说话,晃不过度了三两日的光景,龙敛恒觉得眼前这女子出落得如此陌生,目光玩味,却露出一丝笑容。
“这时辰怎么来了。”
窈窕仙姿顺势款款落座,女子将青丝拢到颈后,艳唇缓缓一扬,“陛下方退了席,筵宴上没什么事就出来走走,想着许你也在这,就来了。”
潋滟的水酒被白脂纤指婉拨,立刻就在阳光下折出几缕潋滟的光线,分毫不差的落入桌前两蛊杯中。
手法流利,赏心悦目,龙敛恒轻叹。
怎么看都不显山露水的心思,龙敛恒含笑看着这一幕,身体下意识的往椅背靠了靠,道不尽的风流尔雅,起了个话题:“宫三仙主婚配与封号事宜礼部筹备的如何了?”
秋水之眸睇了眼男子,琼光巧笑倩兮间只道,“既然与龙神女同间选婿,那名额上自是要挪分些了,不过不打紧,中意的我们只管先留着,曌帝佳偶之辈天下豪杰自是趋之若鹜,想着东海宫三也不会明打龙神族的主意。”
“琼光……”
“你也赞同么……呵呵。”琼光扬起脸来,径自绽出笑容,“虽族谱上缀上了名儿,但到底嫡庶尊卑,君臣有别,自古天纲不正,俾民不宁,故伦常乱不得,你说是不是?”
女子在龙族图腾绘屏前微笑,夷然自若地与他寒暄,可落在龙敛恒的眼里却是别样的深意。
“琼光,你我之间,可以不用如此口吻说话,阿裹之事——”
“哦,瞧我给忘了这事。”琼光这时睇了眼身后夕月,抬手接过天帝敕旨回文,递于他跟前,“这是礼部为东海三仙主拟选的几只封号,天帝天神二位即言不干过问,你是龙神族持掌,就由你看看哪个好。”
“琼光,别笑了。”龙敛恒的语气已凉尽。
“呵呵,龙二,如今是礼宴高朋满座,珠围翠绕,加之神女现下安然,这可是双喜临门的好事,怎能不叫我开怀。”说到此处,琼光忽然温恬的笑,兴味盎然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怎显得还不如我这个外姐高兴。”
外姐吗?外系之姐。
你到底,是将她逐出心门之外了吗。
“阿裹醒来我自然比谁都欢喜,只是琼光,很多事并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简单,我们可以谈谈。”龙二敛恒的声音此刻已一扫往日戏谑,显得格外的忧心。
他能不担心吗,这个局面下,一方举动稍有不甚,便是三族之祸。
倒是琼光听言竟捂袖低低笑了起来,说不出其中滋味,点点笑意凝在眉梢,衬得芙蓉妆容愈发冶丽。
“龙二啊龙二,你也是年少不羁过的,口中爱过多少女子我已记不清的,如今怎连个孩子心性你都如此在意。”说到最后都一发止不住眼角的清泪。
看啊,她都笑出泪水来了。
龙敛恒没有动,只是沉重地盯着她,脸色很难看,“我们龙家历代有个传统,万世可不羁,唯情缘之事视之驽重。”
拈袖微笑的目光渐渐冷去,但随即立刻又勾起轻弧,不以为意地笑笑道,“这几个名谱我都瞧着不错……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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