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是有记忆的.
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一条腿甚至还斜在他的腿上,毫无意识时,两人之间亲密如斯。
燕脂几乎是有些慌乱的坐起身,白色织锦的襦衣却还压在他的身下。
皇甫觉愉悦的低笑,最终在她略带薄嗔的目光中率先起身。
燕脂梳妆时,皇甫觉就歪在塌上看,后来便起身从移月手中接过梳子。
她的头发极密,一梳往往不能到底,蜿蜒膝上,最是惹人怜惜,挽起来却需要一番功夫。被皇莆觉再次扯痛发根后,燕胭低低哼了一声,从镜中瞪向他,“今日很闲么?”
皇莆觉神情闲适,将一支一字笔白玉簪插到发鬓里,方才笑着说:“看一群老头子吹胡子瞪眼,什么意思?”手指在她淡如远山的眉尖一扫,“不如椒房画眉之趣。”
燕胭默然,从医者的立场,他此刻确实该卧床静养。
两人的目光在镜中交汇。
皇莆觉的眼眸黑的像上好的合浦玉,光晕流转,满溢着喜悦爱怜,静静的看着她,
燕胭移开视线,淡淡的说道:“昨天应承我的事呢?”
凤眸中飞快的掠过黯然,随即又若无其事,他拈起一朵广玉兰花插在她的鬓角,轻轻的笑道:“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我家娘子果然是天生丽质.”
他语气自然亲昵呢,燕胭却只是微微冷笑看着他。
皇莆觉摇头叹道:“真是难以取悦。”复又笑道。“我正叫人快马去接延安侯夫妇,止殇却是已给你召进了宫,要我陪你么?”
“不”她的声音轻且脆,像明珠滴落玉盘,透着隐隐的冷冽。
燕止殇在曲江池上的临波亭等她,燕胭望着湖中擎擎翠盖。低低一笑“去年与你见面也是这个时节。竟有一别经年之感”。
燕止殇负手而坐。眉宇之间隐隐不悦。“为什么还要回来?”
燕胭笑意渐收,怔怔看着他。“止殇。我不能走。 我怎么能把这个孩子带上雪山?”。
燕止殇直视着她,眉宇间有锋芒冷意。“是你舍不得他吧?”
燕脂睁大了眼睛,眼中有明显的错愕,“止殇,你应该了解我。我并非为了爱不顾一切。我回来,或许有他的缘故,更多的却是不放心爹娘。”
止殇一顿,声音悒郁,“你若无事,大家自然无虞。你若有万一,难道还让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燕脂摇摇头,“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止殇,娘为何离家?”
燕止殇缓声道:“宫中有变故,若是真的让那位翻了天,燕家自然是要受清洗的。爹爹与我商量,先散了家中女眷。你若是想娘亲,估计有两日,便能回京了。”
燕脂默然无语,半晌才道:“不知怎的,总是心绪不定。”
燕止殇看着她,话头都在舌尖滚来滚去,只觉如鲠在喉,恨不得一吐为快。她连笑都笼着轻愁,整个人飘忽的就像山岚薄雾,似乎随时都有可能随风消逝。慢慢吐出一口气,道:“怀了身孕怎的变得多愁善感?万事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燕脂听他的语气虽然还是硬邦邦的,关心之意却是无法掩饰,低低的应了声,眼圈微微红了,连忙低头斟茶。
燕止殇摩挲着茶杯,慢慢开口,“燕脂,你告诉哥哥,母子两全的机会有多大。”
燕脂的动作一滞,茶水便有些许溅到杯外。她若无其事的低头喝口茶,对着燕止殇轻轻一笑,“哥哥,伱着相了。生死俱是定数,何必强求?”
燕止殇眉心紧锁,连着冷笑数声,站起身来,原地走了几步,回头目光炯炯直视着她,“我们不认命,即便是天定,哥哥也要给你挣一挣。”
即便是天定,哥哥也要给你挣一挣。
燕脂对着满池莲叶出神,不知唇边的笑容苦涩。
她终究是负了这些爱她之人。
若不是心知必死,她不会再回到这里。她不能让师父和叶紫亲眼看着死别,却能选择让皇甫觉送她最后一程。她要用她的血,让他铭记一生。
只要他还能愧疚,就不会错待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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