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觉变得很黏人,除去早朝,几乎寸步不离开燕脂的视线。
燕脂待他淡淡,他也不恼不怒。若有哪次她真的急了,他便笑笑躲开。不多一会儿,又会寻转过来。
他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强,大多时间都是在她的房间看奏折。燕脂窝在榻上小憩时,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渐渐也能睡得安稳。
她收到了银川寄来的家信,宁云殊在银川出了风痧,怕回京传染与她,要在银川耽搁些时日。不过,出了七月,是一定会回来的。
得了家人的消息,燕脂的心渐渐安稳下来。精神好时,与玲珑学起了针线,自己绣起了吉服娃娃的肚兜。
憨态可掬的娃娃一针一针浮现时,燕脂常常走神。她或许是唯一一个清楚的知道与孩子无缘相见的娘亲,越来越想给它留下一点记忆。
孩子对自己的娘亲总是会有幻想的吧。
她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多半会让皇甫觉打断。
他似是不喜她做针线,到叫人寻了许多孤本的医书,占了他御书房整面东墙。一得闲,便哄着她煮茶对弈弹琴,他最近性子出奇的好,多半能哄得她回转了心情,暂时丢了愁绪。
他改在了无极殿接见大臣,九州清晏殿通常都是清静的。偌大的宫室里,往往只有她们两个人。
她从书中抬起头时,有时会碰上他的视线。他不知瞧她多久,神色若有所思。见她注意,异样一闪而逝,马上便会恢复正常。
燕脂不曾深思,也不想深思。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进七月,雨时歇时下,经常是一下三两天。天不放晴,压得人心头阴霾。
皇甫觉这几日似乎忙起来,常常一整天不见人影。海桂却时常出现,送些水果点心。时时提醒:娘娘,该吃药了;娘娘,曲水流觞的魏紫开了,可以赏花了......燕脂心知他是受人指使,他说他的,自干自的,也不去理他。
这天夜里,皇甫觉子时方回。
回来后,轻轻来到燕脂的寝室,本是刻意放轻了脚步,怕吵醒她,却听到她呼吸不稳,时长时短。
皇甫觉低低一笑。
自己宽了外袍,走到床边,悄声问道:“还没有睡,等我吗?”
燕脂侧身而卧,闭着眼,默不作声。
她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留意外面的动静,躺下许久,竟是了无睡意。
被他一语道破,心中微微着恼,便想装睡下去。听他低声一笑,温热的嘴唇轻轻映上她的额头,停留一会儿方才离开。手抚上她的肚子,又悄声说道,“好孩子,莫吵你娘。”
燕脂霍的张开眼睛,恼道:“还让不让人睡?”
皇甫觉眉眼弯弯,中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刚想上床,海桂在帘外低低的咳嗽一声,轻轻唤道:“皇上。”
皇甫觉叹口气,手指飞快的碰碰燕脂的脸,低低道:“马上便回,等着我。”
到门外时,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冷冷问道:“什么事?”
海桂小心的将门关上,脸色有些苦。九州清晏殿上下的人都知道,皇后娘娘睡觉的时候,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只是这件事,不能再拖。
“藕汀洲又打发人过来了,说是梅妃恐怕不好了。”
皇甫觉眼角一挑,淡淡说道:“人在哪儿?”
他声音平静,眉宇间却愈显森冷。
海桂慌忙跪下,“奴才自然不敢让闲人靠近,只是这次来的人......是叶良媛。她把刀横在脖子上,奴才们......不好拦。”
皇甫眼中冷光一闪,低低哼了一声。若不是他还须用着叶恒荣,叶澜依已够死上千次。
不知死活的女人。
想要回身推门,手未触及门扉,略一踌躇,便又缩回。毫不迟疑的向外走,“唤韩澜。”
脚步渐悄。
琉璃灯盏光影绰绰,镂空熏球余香袅袅。
锦帐里的人姿势未动,眉尖却是微微蹙起,泄露了少许心事。